那時的我。
坚信着我们白头到老的誓言。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我看到了沈宜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我懷孕了。」
“顾渊泽的。」
“你抢不走他的。」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歌声也停了。
都没有唱完。
我回头看着站在黑暗里,捏着手机的顾渊泽。
明白有些事情,终归是回不去了。
他說:「昏昏欲睡,公司有事情,我得回去了。」
7
对于我一个人度假回来的事,大家都表示不解。
“你跟顾渊泽闹矛盾了?”
我总是温柔地笑笑,「沒有啊,我们挺好的。」
顾渊泽比以前对我更好。
只因为那天,我对着一群幼儿园放学的孩子,哭了。
顾渊泽抱住我,语气歉疚,「昏昏欲睡,是我對不起你。」
我抓住了他的领带:「顧淵澤,以後,再也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
他们都说我变了。
在顾渊泽面前,是柔弱的小
白兔。
在职场上,却干练得很。
完全看不出做过全职太太的样子。
只有我自己知道,夜深人静躲在被子里,紧咬牙关给自己鼓劲的时候,有多难熬。
我沒有時間了。
这段关系,就像温水煮青蛙。
時間太久,久到我退化掉了在社会上生存的能力。
「顧淵澤,今晚陪我去听演唱会吧。」
下班時間,我把票给他,“蹲了好久才抢到的,我想你陪我去。」
顾渊泽面露难色。
因为今天,是他陪沈宜产检的日子。
我一脸面露失落,“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其实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沒事。”顾渊泽打断我,“我陪你。」
其实我挺喜欢听演唱会。
谁的都喜欢。
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顾渊泽的一首歌打动。
一整晚的時間,我攥着荧光棒,在人海里疯狂地尖叫呐喊。
顾渊泽捧着手机,在旁边,坐立難安。
我看出來了。
沈宜在跟他闹脾气。
可是我没有理。
演唱會結束後,我们牵着手,走在林荫道上。
四周散开的观众很多,大部分都是三口之家。
我笑著說:「顧淵澤,其实我 18 歲的時候,就想过,年轻的时候,你陪我听演唱会,再老一老,就是你跟孩子陪我听演唱会。」
“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今晚,会跟他们一样幸福。」
顾渊泽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昏昏欲睡。」
他的声音里饱含着太多的情绪。
我回頭,笑容很灿烂,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啦。虽然没能跟你有个孩子,有你陪着,我也很满足。」
顾渊泽表情一空,眼圈漸漸紅了。
「昏昏欲睡,对不起……我是混蛋。」
我捧着他的脸,给他擦泪。
“不会啊,顧淵澤,永远是我的顾渊泽。」
“今晚我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陪我。」
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後退,笑著說:“我猜你这会儿公司有事,我就打车回家了。」
剛走幾步,手腕突然被他大力拽住。
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顾渊泽说:
“我没有事,我們、回家。」
這一晚,顾渊泽有些疯狂。
疯狂地吻我。
揉我的头发。
意乱情迷间,他竟然说出,要跟我有个孩子这种话。
在他准备动真格那一刻,我摁住了他的腰带:
「顧淵澤,我不敢相信你了。能不能……给我写个保证书?”
「好。」
8
再次接到沈宜的消息,是半个月后。
她亲自来找我了。
沈宜消瘦了很多,言詞犀利。
“他已经不爱你了,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不放?”
我真的很想知道,天底下的小三,都是一个培训班毕业的吗?
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我說:“沈小姐,我们认识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不还是爱上了我?”
沈宜语气讥讽,“苏眠,别再自欺欺人了。真以为他跟我断了吗?”
她气得手都在抖,掏出平板,把私密照展示给我看。
“你不是很得意吗?”
“以为自己赢回了老公。」
「你看啊。」
“这是昨天,他跟我在床上的照片。」
“三个小时。」
“不爱我能这样?”
昨天。
我想起來了。
顾渊泽昨天,抱著我說:“晚上要陪客户吃饭,可能回不来,要不要一起去?”
当心痛到一定程度后,就会麻木。
其实我不傻。
当男人第一次失去了贞洁,那便是肮脏的。
不需要给与第二次的信任。
我盯着她的肚子,問:“孩子还好吗?”
“好着呢。」
我认真地盯着她,語氣平靜,“顾渊泽我不会还给你的。」
沈宜似乎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多大魅——”
“我会把他丢掉,想捡垃圾的话,自便。」
我沒忍住,流露出了一丝嘲讽。
沈宜气疯了。
在她用那杯水泼我之前,我利落地拎包,走出了咖啡厅。
证据已准备好。
随时可以起诉离婚。
不過,倘若顾渊泽足够愧疚,婚内协议离婚,能把我的利益最大化。
我拎着包起身,无视她铁青的脸,走出
了咖啡厅。
9
顾渊泽给我约了几个妇产科医生。
都是顶尖医院的教授。
他想尽办法给我养身体。
我也表现得很配合。
中间,我因为痛经,疼得满头是汗。
顾渊泽看见了。
過後,他靠在窗户那,烟抽了一支又一支,表情沉默。
他說:“對不起,睏倦,我不知道你以前这么痛苦。」
我笑著搖了搖頭,“没关系啊,有你爱我就够了。」
其實,看着这样挣扎的顾渊泽,我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道十八岁的顾渊泽,看到如今的自己,该怎么想。
他陪我逛过几次街。
我站在橱窗前,对着他给沈宜买过的限量款,遗憾道:“我也好想有一双。」
橱窗中映出顾渊泽晦暗的脸。
他知道,货已售罄。
再也买不到了。
他把最后一双鞋子送给了沈宜,当她的生日礼物。
「乖,我们再看看别的。」
我被他拉着,往前走。
我說:「顧淵澤,我挺喜欢他们家广告语的。」
有的礼物,只能送一次。
“你送了我,就不要送给别人了?”
顾渊泽声音艰涩,“不会有别人的。」
我在他的眼中,不再是死气沉沉的。
变得越来越鲜活。
顾渊泽时长盯着我出神。
“你看什麼?”
「沒什麼,想到了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顾渊泽眼神中充满温柔,「昏昏欲睡,我愛你。」
彼时我正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那你跟我说说,这个地方该怎么弄?”
“笨啊,很简单……”
顾渊泽揽着我,开始帮我解决工作中的问题。
正如当年,他支着头,趴在课桌旁,帮我解数学题。
這天傍晚,我和顾渊泽下班的时候,被大着肚子的沈宜堵在门口。
她眼眶通红,說:「顧淵澤,你不要我和宝宝了吗?”
顾渊泽脸一沉,一把拉住我,“你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
她咬著牙,“这里面有你的孩子,你不认了吗?”
顾渊泽想拉着我上楼。
我一把拂开,笑得很淡,“你先处理,我自
己回去就好。」
顾渊泽脸色一僵,“昏昏欲睡…”
我沒有理會他,上了大樓。
其实上次,我就在地库了安了监控,监视自家车位。
現在,我在显示屏里,看着沈宜被顾渊泽抱在怀里。
默默打开了录制按钮。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會。”顾渊泽叹了口气,“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
“离婚就好了。”沈宜说。
顾渊泽摸了摸她的脸,“先回去,聽話。」
“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很快。」
10
顾渊泽回来的时候,我正靠着软枕,跟同事商讨项目方案。
「昏昏欲睡,”他喊了我一声。
我静静与他对视,很久没有说话。
顾渊泽动了动嘴,“沈宜她……男朋友跑了。」
“精神不太好。」
我嗷了声,笑道,“原来是这样,希望她没事。」
我听够了他这些愚蠢又该死的谎话,都不如听一场真人脱口秀来的解闷。
顾渊泽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楼下买的奶茶,“还是热的,你最爱的茉莉奶绿。」
“我不喝了。」
我合上电脑,“早就戒了。」
「昏昏欲睡,你……不相信我?”
「沒有啊。”我笑着说,“我们是相爱的,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
顾渊泽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
「顧淵澤,你有过后悔的事吗?”我问。
他眼都不眨,「有。后悔跟沈宜有了交集。」
我也有。
我后悔跟他有了交集。
工作进入了最忙的阶段。
我常常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
圣诞节那天,外面飘起了雪。
顾渊泽去外地出差了。
我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電話裡,是顾渊泽对我的叮嘱:“我不在要好好吃饭。等我回家。」
「嗯,知道。」
途径一个繁忙的路口,突然一辆不知道从哪来的大货车,冲过对面的绿化带,直直朝我飞来。
我本能地打了方向盘。
车撞在护栏上。
气囊弹了出来。
巨大的撞击声引起了耳鸣。
好一阵儿,我没意识到自己出车祸了
。
電話裡,是顾渊泽紧迫的喊声。
後來,医生来了,把我抬上了担架。
望着白茫茫的大雪,我想起沈宜的生日就在今天。
這一刻,我决定动手了。
我给顾渊泽留了份离婚协议书,彻底离开了。
相信他能明白我的意思,要么签字,要么,起訴離婚。
……
11
苏眠消失后的一个月。
顾渊泽魔怔了似的,将她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骚扰了个遍。
因此,他出轨沈宜三年的消息,顿时人尽皆知。
大家纷纷感叹:“欲望真是个要人命的东西。」
有了钱和权,就想追求刺激。
最後,连当初的自己都丢掉了。
顾渊泽撕掉了苏眠留下的离婚协议书,强撑着过了一个月。
1 月份的时候,顾渊泽收到了远在海外的苏眠,给他寄来的新的离婚协议书。
条款完善了很多。
看得出來,她聘请了很专业的律师团队,是下定决心要跟自己离婚了。
顾渊泽丢下哭闹的沈宜,只身去了国外。
找到了跟她关系一般的亲生父母。
他们听完后,說:“是你背叛了婚姻,所以我们支持她的决定。」
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他看见了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相互搀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夕阳。
顾渊泽突然蹲在地上,失声痛苦。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喜欢苏眠这件事,他做了二十年。
苏眠,就像植物根部的护心土。
她在时,他能恣意地生长,勃发,去探寻更美妙的阳光。
她離開了,顾渊泽才察觉到,从根底传来的钻心的疼。
那是腐烂的先兆。
失去了苏眠的顾渊泽,什么都不剩了。
“你跟妻子闹矛盾了吗?”
那对老夫妇看顾渊泽的样子,好心问道。
顾渊泽哽咽道:「是,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那就去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顾渊泽心头一跳,似乎看到了希望。
下一秒,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又笑眯眯地说:“如果她还爱你的话,应该会成功的。」
顾渊泽刚开启的心门,陡然间关闭。
他
沉入了更最深的地狱。
是啊,苏眠怎么还会爱他呢?
在那无数的自欺欺人的夜晚,他抱着沈宜,纵情声色的时候,已经将刀子,捅进了苏眠的心口。
人怎么会爱一个伤害自己的凶手?
顾渊泽回了国,因为有人跟他说,沈宜要生了。
其实到现在,他反倒觉得厌恶。
他曾说,沈宜不配跟苏眠比。
现在依旧如此。
她不如苏眠工作能力强,不如她漂亮,不如她身材好。
唯一拿得出手的——主动,也在此刻,变成了下贱。
沈宜跟他闹,“你当初爱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都不爱苏眠,还对她关怀备至,为什么不能也这样对我?”
顾渊泽听完,只是冷笑。
“我爱了她二十年,你呢?除了几百张发骚的床照,还剩什么?”
这是沈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顾渊泽,也不算赢。
事實上,这场博弈里,没有赢家。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顾渊泽说的很清楚,“孩子生下来,跟我吧。」
沈宜哭闹很久,换来顾渊泽不耐烦地摔门离去。
12
我从车祸中醒来后,在医院养了很久。
12 月份的时候,律师坐飞机来看我。
我将证据资料递交给他,“前一段时间,辛苦你了。」
律师笑了笑,“您是我见过,少数心智强大的当事人。大部分妻子,在取证阶段就崩溃了。」
我想了想,說:“如果成功追回他赠给沈宜的股份和财产,我以后在公司……”
“会有很大的话语权的。」
律师替我补完了接下来的话。
「好。謝謝。」
出院當天,我去了当年的高中。
毕业时,顾渊泽就是站在这个领奖台上,跟我告白的。
校园墙上,还贴着我们泛黄的合照。
我找来管理员,把照片取了下来。
“是想留着当纪念吗?”
我搖了搖頭,“不是,我们要离婚了。」
管理员一脸惋惜,「這麼多年了,每一届的毕业生,告白都要来这里。听说都是因为你们。没想到……”
「是啊,没想到……”
我嘆了口氣,看着照片上两
位带着笑容的年轻人。
十八岁的顾渊泽和苏眠,看到今天这样,一定很难过吧。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我遇见了顾渊泽。
他站在那儿,瘦了一大圈。
「昏昏欲睡。」
我抬起頭,「好巧啊,你也来找老照片?”
「嗯。」
我低著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轻笑一声,「顧淵澤,何必呢。」
「昏昏欲睡,我不会跟沈宜结婚。孩子的抚养权,我会拿过来,我们……不离婚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有一个孩子吗?”
我看著他,輕聲問:「顧淵澤,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掰着我的肩膀,用了很大的力气,紅著眼眶。
「求你了,睏倦,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我曾经发过誓,要一辈子对你好。」
顾渊泽哭了出来,“是我糊涂,做了很多错事。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說:“你能不能别哭啊。」
“你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顾渊泽慌忙擦掉眼泪,「昏昏欲睡,你提条件,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
“我想你陪我去放烟花。」
「好。”顾渊泽脸上一喜,刚答应下来,脸色突然就僵住了。
因为他想起来当年毕业时,我跟他说过的话。
我說:顧淵澤,等我们有钱了,你要陪我去放最贵最贵的烟花。
他已经陪沈宜放过了。
我要的,也不是一朵价值多少钱的烟花,而是回不去的青春。
我们的过去,顾渊泽再也给不起了。
顾渊泽泣不成声,「昏昏欲睡,你不肯原谅我。」
我握了握他的手,“是十八岁的顾渊泽,原谅不了你。」
「就這樣吧。」
“好聚好散。」
我离开的时候,顾渊泽一个字没说。
他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没法原谅了。
13
我跟顾渊泽离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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