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國府二少爺顧亭山的專屬人肉沙包。就是往死裡打不還手的那種。
我想如果不是對疼痛一無所覺,那我大概已經死了成千上萬次了。
1
我入府的第二天,意外撞見發狂的顧亭山,隨後便遭受一場暴打,我抱頭護住要害,任他拳脚相加,直到失去知觉。
下人猜测,我和之前那些挨打的人一样,不是没了气抬出去,便是一身残疾送到庄子上。
兩天後,我出现在厨房灶上洗菜切鱼,顿时引起下人围观。
国公夫人将把我叫去,打量我纤瘦的身形笑道:「是个结实的孩子,不錯。」赏了我一个银镯子。
顧亭山發狂的事府里人一直諱莫如深,據說連禦醫都束手無策,他平時清秀斯文,和發狂時判若兩人。
夜晚,幾個婆子把睡得正香的我扛到顧亭山門口後,丟下便飛快走掉。
朱門虛掩,門內幽暗,似有暗喘聲。
顧亭山面目猙獰、雙眼赤紅,見我,如同猛獸見到獵物,揪著我的頭髮拖進房內。
拳腳鋪天蓋地襲來,我縮緊身體。
直到他打累,眼神漸清明才命人將我抬走。
府醫將我角度不對的腿掰直,驚嘆:「這小女娃真是剛強,腿骨斷了也不吭一聲。」
同屋丫鬟春枝问我:「很疼吧」
我摇着青紫肿胀的脸说:「不痛。」
春枝佩服地说:「你可真扛揍,斷了兩根肋骨,一條腿打折都沒事,很少有人挨了二少爺的打還活得好好的。」
我的伤恢复得很快,渾身青紫也幾乎在兩天內消失,復診的府醫表示驚訝。
靜瀾院裡的僕人開始對我熱情起來,顧亭山發狂只打我一人,不再有人被打死抬出去。
我不斷被打,很快恢復,在下人眼中我是一個無論傷多重都打不死的傳奇。
2
春枝吃著我做的桃花酥點心道:「這麼扛揍又會煮飯的廚娘真少見。」
顾亭山的静澜院因我变得安宁和谐,國公夫人一高興,又賞了我一個銀手鐲,令我近身伺候顧亭山,不再做廚房的差事。
大少爺顧亭林來到靜瀾院,春枝遞茶時,顧亭林藉機捏了一下她的手,春枝兩腮紅泛紅,眼含春水地看了他一眼。
顧亭林問我:「你就是那个特别能挨打的厨娘?」
我低头答「是」
顾亭林捏着我的下颚,目光停留在我的臉,問顧亭山:「真的怎么打都打不死?」
顾亭山低头认真喝茶:「要不要試試。」
顾亭林笑:「说笑而已」
放開手,我下顎留下一個青色的指痕。
顧亭林走後,顧亭山望著顧亭林離開的方向半晌,轉過頭對我說:「過來。」
我走過去,他陰沉的目光落在我下顎的青痕上,突然猛地狠狠扇了我一掌。
我的臉立刻紅腫一片,顧亭山勾唇角,滿意地走了。
春枝呆立原地。
我面無表情,將桌上兩杯冷茶收拾乾淨。
晚上,春枝出去好一會兒才回來,衣襟鬆散,裙擺上黏有塵土枯葉。
那是梅樹的枯葉。
幾日後,國公府宴賓客。
顧亭山出現宴會上,賓客只知國公府二公子體弱多病不現人前,今日見了才知是卻是個清秀少年郎。
宴會之後不久,國公府歡歡喜喜地迎娶了官階較低的李府庶出六小姐李婉茹。
洞房花燭夜,新人喝了合卺酒不久,李婉茹髮髻散亂,臉上青紫,哭嚎著被侍女們抬出新房。
我被婆子們推進新房,將門關死。
紅燭高照,顧亭山面色脹紅,青筋暴起,像瘋魔,一把將我脖子掐住,隨後甩在床上。
大紅喜被,鴛鴦花面,身下是散落的花生棗子。
顧亭山抓住我的頭撞向床頭,我任他施暴。
顧亭山看著癱在床上,如殘破娃娃的我,突然撕扯我的衣裙,一雙猩紅的眼似乎急切尋找出口。
我意識到顧亭山和以往的不同,剛要爬起,腳踝已被他握住,隨後,他覆到我的身上。
我雙拳緊握,用力咬住下唇,血絲順著唇角流下,兩眼直直盯著床帳上掛的喜珠,身體隨著他暴虐浮沉。
清晨,我被抬回下人房,春枝打量我後忐忑地問:「还疼吗」
我搖頭:「不痛。」
春枝急道:「怎會不痛,我當時痛得…。」她忽又住口,目光閃躲。
隨後她嘆了一口氣:「你現在是二少爺的人了。」
「哦。」我應了一聲。
春枝瞪眼,急切地說:「二少爷大婚当晚把你睡了,二少奶奶不会罢休的。」
「嗯,她们来了。」我看向门外说。
「什么意思?」春枝问。
门被大力的推开,几个仆妇冲进来,春枝惊叫一声缩在墙角,几个仆妇架起我就走。
国公爷和夫人端坐上座,国公爷身边站着几个美貌妇人。
顾亭山坐在一旁,顾亭林瞄着李婉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一脸的心疼。大少奶奶面沉似水。
国公夫人问我:「你叫什么来着?」
我回答:「兰苡」
「兰苡,以后你就是二少爷的通房了。」国公夫人说道。
李婉茹抬头惊呼:「婆母。」
国公夫人让侍女拿出一盒首饰,挑出一个金项圈给我,余下的全都给了李婉茹。
抱着一盒子首饰的李婉茹面色好转。
国公爷和夫人喝过新妇茶后,国公爷被几个美妇簇拥着走了。
国公夫人脸沉得和大少奶奶一样,下令杖杀了李婉茹的一个丫鬟,因她新婚之夜在新人合卺酒里下了助兴的药。
3
据说李婉茹的娘亲听闻顾亭山体弱,怕他在房事上不行,不能留下子嗣,李婉茹日后在国公府不能立足,吩咐那个丫鬟在酒里下了药。
顾亭山似乎上了瘾,与李婉茹同房时解了她的衣服先暴打一顿,然后再行房事,李婉茹几乎没了半条命。
她伤好后,只要顾亭山与她行房事,她就惊恐地浑身瑟瑟发抖,扯着脖子尖叫。
夫人怕出人命坏了国公府的名声,只能叫仆妇把惊叫不止的她抬出来,把我扔进去。
我由厨娘升级成了通房,能打也能睡的那种。
李婉茹家势低微,不敢得罪国公府,李府知道顾亭山有疯症也不敢说。
李婉茹不甘心,看到我被推进顾亭山房间时,又恨又怕又气,手帕子都要绞碎了。
顾亭山不在时,她便对我各种处罚,打手板、举热水盆、跪算盘,用指甲划破我的脸。
只是这些惩罚和顾亭山的殴打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我偶尔给顾亭山做些吃食送去,下人们笑我与李婉茹争宠。
顾亭山的狂症不再发作得那么频繁。
我除了挨揍和养伤之外就扛着锄头在府里转,东挖一棵草,西挖一朵花。
府里人知我对顾亭山的作用,任我在府中自己行走,不予阻拦。
我走到府中最僻静的梅林边上,这片林子看似无人看守,却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
果然,刚靠近梅林,就有侍卫阻止我进入。
不让进入,就代表着必须要进入。
我離開後,绕了一圈躲在梅林不远处的树后。
許久,顾亭林和李婉茹从梅林走出,顾亭林搂着李婉茹的腰,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顾亭林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摘掉李婉茹头上的落叶。
4
這一刻,我想到了春枝裙摆上的落叶。
夜晚,府中人俱安静入睡,我起身,直奔梅林。
躲过巡视的侍卫,进到梅林深处的茅屋。
房间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張床,床上一套被褥。
我在房間內轉了一圈,被褥上殘留李婉茹慣用的梔子花香。
捲起床褥,發現床板中間有一塊四方型的木板。
掀起木板,一個洞口出現在眼前,洞口下是台階。
我跳下洞口,點上火折子,順著階梯走到盡頭的地下室。
一個男人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地吊在地下室。
滿心期待,我慢慢走近,撩開男人頭髮,滿臉血痕,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失望地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身後細微虛弱的聲音傳來:「救我。」
我停下腳步,回頭,皺眉盯著他。
我不喜歡突發的事或人,包括做顧亭山的通房和拯救這個男人。
猶豫片刻後,我還是把他從繩索上解下來,扛著他離開地下室。
避開巡邏的侍衛,將他放在廢棄柴房的草堆裡。
男人氣若遊絲,只胸部有轻微的起伏。
他得伤很重,若不是遇到我,他熬不了多久。
我拨下头上木钗扭开,从中取出九根金针,用九转悬天针为他疗伤。
又到花园找出几味止血草药敷在他的伤处。
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死,哪怕有一口气,我的九转悬天针就能救活。
当我带着食物和水回到柴房,推開門,迎面却是男人警惕防备的目光。
醒了就好。我放下食物,走出柴房。
早上再去时,男人已不见踪影,阳光照映下,草堆中有光亮一闪而过。
我走近,在草堆里找到一个金属指环。
我用绳子缠好指环挂在脖子上。
侍卫们行色匆匆地在府中穿梭,据说大公子丢了东西,具体是什么侍卫却三缄其口,忙乱一天无果后,又归于平静。
我依然拎着小锄子在府中游走。
府里这几日有些不一样,下人们经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春枝神秘地对我说,城里出现一个削脑狂魔,手法凶残,死者不分男女都是被削掉脑袋,挖空脑子,头上只留一张脸。
我心思微动,很想看看凶案现场的尸体。
府中只将削脑狂魔当作谈资,国公府守卫森严,不相信削脑狂魔会对国公府的人动手。
兩天後,侍女彩薇死了,仰面躺在满是鲜血的草丛里,两株染血的杂草从她空空的眼眶中渗出,在微风中摇动。
彩薇的后脑从耳后被人切除了,里面的脑子挖空了。
府中下人围观时有人狂吐,有人惊恐地湿了裤子。
我对着彩薇只有一张苍白脸的头颅如遭雷击,久久不能回神。
看来我来国公府来对了,这里确实有我要找的人。
彩薇的事没有报官,府里怕沾上削脑狂魔影响国公府声誉,管家命令所有人不许私下议论,谁若向外泄露一个字就杖杀。
晚上,我来到顾亭林的听澜院,国公府我都探查过了,只有顾亭林和老太爷的院子还没查过。
伏在顾亭林书房的屋顶,我轻轻揭开瓦片向下看去。
春枝衣衫不整地被顾亭林按在书桌上,两人正动得激烈。
又碰到顾亭林在做事,而且都是顾亭山的女人。
看来今晚是查不到什么了,正要离开。
一个侍卫匆匆走到书房门口报:「大公子,有事回禀」
屋内的声音一顿,随后是一阵疾风骤雨,最后归于平静。
片刻後,顾亭林声音低沉地说:「进来」
侍卫与面色潮红的春枝擦肩而过。春枝在外面带上房门。
顾亭林边整理衣服边问:「抓到人了?」
侍卫低头回道:「還沒有,最近暗桩被毁了六处,应是那人所为。」
顾亭林一挥手将书桌东西尽数扫地,罵道:「一群废物,这么久还未抓到。」
侍卫低头:「大公子,被毁掉的暗桩都在城内,想来他还没有出城,只要没出城,便会抓到。」
「那还不快去给我抓,一定要把他抓回来,放在眼皮底下都能让他逃了,你们还有什么用,要是人抓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侍卫退出书房,一个人影飞快地向院外跑去。
我伏在房顶看得清楚,是春枝,她一直没有离开,在门口偷听。
顾亭林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口中自语:「谁把他劫走的呢,那该死的信物到底是什么呢?」
回到住处,我正要入睡却被仆妇叫醒,这才想起好几天没给顾亭山送吃食了。
来到顾亭山的门前,刚打开门就被一拳打中面门,鼻血流出,仆妇吓得一把推我进房,随后将门关上。
顾亭山冲着我不断挥出拳头,我抱头缩在门口任他施为。
直到把我折腾了一晚的顾亭山睡下后,我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住处。
春枝坐在床邊滿臉同情地看著我。
「我原來覺得當通房比當女僕好,可看你這樣,還是當個丫鬟好,至少不挨打,你還痛嗎。」
我搖頭:「不痛。」
春枝一脸怒其不争:「你總這樣,都這樣了還不說實話,痛就說痛。」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忽然壓低聲音對我說「你想過要逃出去嗎,我可以幫你。」
我依旧摇头:「我不疼,我也不逃。」
春枝摇着头走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疼,我也不能逃。
我自幼便与常人不同,语迟且发育缓慢,木訥寡言,爹娘生了机灵的二弟后,更是对我不喜,养傻子一样用绳子捆住我的脚,只能在阴冷的柴房中活动,两三天给我点残羹剩饭。
5
5 歲時,爹娘将我卖给丁员外家将死的儿子冲喜。
爹娘拉着我洗干净的手,笑着说我要享福了,要少吃饭,多做活。有钱要拿回去孝敬他们,大弟以后娶媳妇还要依靠我,
三天後,赵员外儿子死了。
赵家要我陪葬,我被灌了毒药扔在灵堂,只等天亮一起下葬。
平日呆滞的我竟然生出求生的意志,逃了出来。
奄奄一息时,我被师傅捡到,解毒后却发觉失去了痛觉,用药汤和金针炼体后,身体受伤可以快速恢复,无论被打得多凶残,也不会伤到根本。
我虽木讷却执着,做事、学习专一。
师傅性格怪僻,从不许我们这些徒弟踏进他的房屋,但对我却很耐心。
师傅传我医术,师兄教我武艺,师姐教我厨艺,那些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那日,我上九归山采药,看到悬崖上有株师傅寻了许久,据说可治奇症的萱绒草,采下后太过高兴,一脚踏空摔了下去,醒来已是两天后。
挣扎着回到药庐,却看到师兄、师姐惨死,师傅失踪。
我只在师傅床下捡到一个写着国公府的牌子。
我如疯魔,几日几夜,不吃不喝走到国公府。
我在国公府角门边坐了三天,只有一口气时,被府里出门买菜的李妈妈看到,见我可怜,便跟她儿子李管事说将我留在府中。
顾亭山的厨娘被他打残送到庄子上,知道我会做吃食后,我便接替了她的位置。
我进国公府,被殴打,意外成为顾亭山的通房,我都不在乎。
我心中只有一个执念,救师傅,手刃杀死师兄师姐的仇人。
顾亭山得的不是病,是蛊,我会医,可我不懂治蛊。
我将在花园里采的草药磨成粉放入顾亭山的饮食中,这些药可以暂时让他的蛊虫安静,只要蛊虫不暴动,顾亭山便不会发狂。
可我知道,他快要死了,蛊虫已耗尽他的生机,而他纵欲房事更是加速了他死亡时间。
府里又死了一个人,看角门的陈四,死状与彩薇一样。
我更坚定了国公府里有杀害师兄师姐的凶手。
因为彩薇与陈四的死状与师兄师姐一样,都是被削脑,挖空了脑子。
国公府依旧没有报官,府中人人自危,都怕哪天自己的脑袋也被削了,做事都成帮结队,不敢单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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