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嫡姐說,她背負著血海深仇從地獄爬回來了。
這一世,她定要手刃仇人。
然而,我只是個戀愛腦呀。
1
嫡姐落水後,整個人都變了,不再從前溫暖明媚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很可怕。
她的眼睛裡有陌生的、很危險的東西。
可是,周圍所有人都說,嫡姐變得更加優雅識大體。
2
嫡姐是父親定國將軍發妻的女兒,那位將軍夫人早逝,丟下了一雙兒女。
後來,我的母親清陽長公主,在先帝宮門口跪了兩天,求來了與父親的姻緣。我是定國將軍與清陽長公主的唯一孩子,我的出身就是無上榮耀。
哥哥光耀門楣,姊姊美名在外,庶弟庶妹已養廢,啊不,弟弟妹妹聽話乖巧。
我只要安心地做將軍府二小姐就可以了。
有的人生來就在頂端,比如說我。
3
今日太后外祖母大壽,宮里大宴,父親母親帶著我和哥哥姊姊前往赴宴,沒想到我那庶妹也混了進來。
我沒怎麼關注庶妹,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妾生子而已。
我比較關注的是嫡姐,她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
發現我在看她後,她又換上一張溫柔的臉,過來牽我的手。
「阿竹,今夜不要離開姐姐身邊,听到了吗?」
我顺势牵上阿姐的手,阿姐自打落水歸來,特別珍惜她這雙手,總是小心呵護著。
手感真不錯!軟軟的。
「阿姐,今夜會發生什麼事嗎? 」我天真地問。
阿姐的手一緊,她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又怕嚇到我,「沒什麼大事,有阿姐在,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
我撒娇着缠着阿姐的胳膊,「我一定寸步不離阿姐!」
4
宫宴会发生什么呢?
我越来越期待了。
5
不一會兒,太子殿下舉著酒杯走了過來,他面如冠玉,身形顴長。
我靠在阿姐的肩膀上正犯困,突然覺得阿姐的肩膀都僵硬了起來。
「扶桑妹妹,上次你過活時,我遠在渭城,沒來得及送你禮物,你莫怪。」太子對著我阿姐笑道。
是什麼禮物,非得在这大殿上送?
阿姐盈盈一拜,「多謝太子殿下,只是臣女生辰已過,殿下不如明年送。」
这便是明晃晃的拒绝了。拒絕生辰禮物,也拒絕太子的示好。
太子俏臉一僵。
我的瞌睡蟲被盡數趕跑,換上了聽八卦專用臉。
有趣!当真是有趣!
幾天前,阿姐和太子殿下還是郎情妾意,不過短短幾天,就生分成了這樣。
「扶桑妹妹莫不是在怪罪我?我早說了,那天你見到的姑娘真的與我只是萍水相逢。」太子低聲道。
我離得近,我覺得我能吃到大瓜。
阿姐紅唇輕揚,「太子殿下誤會了,我與殿下毫無瓜葛,殿下與誰在一起,與我無關。」
太子摇摇头,嘆了口氣道:「扶桑妹妹,你莫再使小性子了,否則……」
否则什么?
我豎起耳朵。
誰知太子狀若無奈地離開了。
皇家人就这样!说话喜欢留一半!
阿姐捏紧拳头,臉色鐵青地坐了下來。
不遠處,我們的父親和皇帝已經喝高了,抱在了一起,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我的母親也親親熱熱地坐在皇后身旁。
6
突然,我那小白花庶妹戳了戳我,聲音細若蚊蚋:「二姐,我肚子痛。」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肚子痛跟我說做什麼?我不是太醫。
廬妹的小臉變得通紅,「二姐,我想出恭。」
哦,原來是我擋了她的路。
我偏了偏身子,把路讓給了她。
阿姐眼帶笑意地看著廬妹說:「妹妹莫要忘記,出門在外,代表的是將軍府的臉面,可莫在外頭胡亂生事。」
与面对我时的笑容不一样,阿姐的這個笑容讓我想起了陰冷的毒蛇。
庶妹頓時眼淚就掉了下來,低頭唯唯諾諾地應聲。
我覺得她哭得好看,所以想讓她多哭一哭。
「阿姐說笑了,她怎的担得起将军府的脸面?」
庶妹哭得更委屈了。
7
庶妹剛走,阿姐就說要帶我去看好戲。
我們偷偷摸摸地跟在庶妹身後。
庶妹離開大殿後,七繞八拐地來到了假山後面,一頭栽進了一個淡黃色的懷抱。
好傢伙,这不是太子吗?!
「太子哥哥……」庶妹抽泣道。
我看了看阿姐的臉,又回憶了一下庶妹的臉,小聲道:「这不可能!就她?」
这不可能啊!哪儿有人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能吃得下清粥小菜的?
阿姐那张脸,可以說是艷冠京城,也就我能勉強與她一較高低,我那庶妹算什么东西?
而且「太子哥哥」是什么鬼?
我娘是皇上的亲妹妹!太子是我名正言顺的表哥!连我都没叫过几次「太子哥哥」。
「阿竹,好好看看,這世上的人,全都知人知面不知心。」阿姐笑著笑著,就流下兩行淚。
不愧是我阿姐,她哭的時候也好看。
這破碎感真是絕了。
「阿竹絕不辜負阿姐。「我搖了搖阿姐的胳膊。
8
來都來了,戲肯定是要看的。我那妹委屈巴巴地一通哭,哭聲婉轉哀怨,竟然連鼻涕都沒吸一下。
「太子哥哥,瑕兒好想你。」
「好瑕儿,是不是在府中又被欺負了? 」太子哄道。
「不是這樣的!大姊對我很好,她還帶我來參加宮宴。」庶妹說道。
太子更氣了,「瑕兒!你就是太善良,那姜扶桑就是蛇蠍心腸,她帶你來參加宮宴,却给你穿丫鬟的衣裳!」
我這才發現,薑瑕穿的竟然是天青色的丫鬟衣裳。
不過那胸口還有腰側,都被改過。
这算哪门子丫鬟衣裳?
假山后很快传来不和谐的声音,我和阿姐尷尬地後退一步,準備離開。
回到宴會後,我們才發現宮宴已經結束了,大臣們都在寒暄告辭。
誰知,這時突然響起一聲尖叫,宮人喊道:「走水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在御花园!」几声仓惶的叫声传来。
眾人紛紛往禦花園移步。
阿姐愣了半天,像是在回憶什麼,嘴裡喃喃道:「怎么可能……上辈子明明没有……」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太子和薑瑕的事情被發現了,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當今皇上沒有公主,我立刻擔當起重任,對各位命婦們說道:「各位夫人,太子哥哥還在火海中,这可如何是好?!」
尚书夫人立刻回道:「生死關頭,我们岂能弃太子殿下不顾!」
尚书夫人家的女儿正在议亲,想必對太子妃的位置也有想法。
「大家快召集丫鬟僕婦去救火!」眾人七嘴八舌。
有女兒的家族真是一刻不停。
一大堆人接了水朝禦花園奔去,火勢不大,但是禦花園的花木太多,濃煙充斥著整個花園。
太子和姜瑕被困在火海中,已經被嚇破了膽,絲毫不顧形像地喊叫著。
9
瞧瞧,真傻。
讓你們偷情不帶侍衛丫鬟。
看,遭了難還得親自喊救命。
眾人接力,很快火就被撲滅了,眾人看著衣衫不整的太子和薑瑕,只恨自己沒瞎了眼。
「妹妹!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和太子……」阿姐突然紅了眼眶,指著薑瑕說不出話來。
太子猛地推開姜瑕,朝著我阿姐走來,「扶桑妹妹!你相信孤!孤什么都没做啊!」
姜瑕的反应倒是快得很,她一把撲倒在阿姐的腳邊,哭道:「長姐明察!妹妹只是路過禦花園,發現太子殿下被困於火中,這才捨了命地進去救駕。」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妹妹是个人才呢?
10
皇后匆匆趕來,她方才不過是陪喝醉了的皇上回寢宮,回來後就發現兒子把天都捅破了。
「殿下與她既有了肌膚之親,還望殿下能擔責。」阿姐紅著眼睛看著太子,一副欲語還休的姿態。
太子何曾見過這樣的阿姐,簡直被迷得神魂顛倒。
皇后強硬地插話:「既然這樣,這丫鬟也算護主有功,就抬進東宮做個侍妾吧。」
此言一出,薑瑕的臉頓時黑了,什么丫鬟?!她不过是穿着丫鬟的衣服!
偏偏皇后没把她当回事,而是過來親親熱熱地拉著阿姐的手,「扶桑,太子對你的情誼你也知道,不要因为一个丫鬟破坏了你们的感情呐!」
阿姐直接朝皇后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恕罪,那不是丫鬟,是我的廬妹,薑家有祖訓,姐妹绝不可共侍一夫!是扶桑与太子殿下有缘无分!」
我可不记得姜家有这祖训,不過今日回家後,我可以說服父親加上。
皇后臉色鐵青,這才把目光移向薑瑕。
姜瑕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這倒是激起了太子的保護欲。
「母後,是瑕兒……是這位女孩救了我。」
11
從宮裡回來後,薑瑕被禁足在小院中,說是安心準備婚禮。
那天,我們被請出皇宮後,姜瑕是頂著兩個巴掌印被我娘親領出來的。
我薑家的女兒,即使是廬女,也是萬萬不可能成為侍妾的。
姜瑕成了太子側妃。
皇后打了她,卻也不得不捏鼻子給她請功,說她救了太子,蕙質蘭心什麼的。
不過我也沒興趣關心了。
畢竟,我的君鶴哥哥回來了。
君鶴哥哥是丞相之子,也是當今最富才情的男子。
君鶴哥哥十六歲就中了狀元,在外遊學兩年,今日終於回京了。
一大早,我就差婢女紫合給我梳妝。
我滿意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如果說嫡姐如牡丹般華貴美艷,那我就如同水仙一樣清純可人。
阿姐總是說我的小鹿眼眨巴眨巴,她就對我毫無辦法。
我好心情地抿了口脂,換上一件純白色的衣裳。
阿姐卻在這時敲響了我的房門。
「阿姐,君鶴哥哥回來了,你看我穿这身好看吗?」
阿姐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只是,彼時興奮的我並沒有讀懂她微笑的涵義。
「阿竹,去吧。「阿姐拍了拍我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我整理衣襟裙釵,坐上馬車去了宰相府。
以往,宰相府的大門都是隨時為我打開的,今天,門口的小廝卻說要進去通禀一聲。
過了不久,小廝請我進去。
還沒進君鶴哥哥的院子,我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我沉著臉推門進去,兩年沒見的君鶴哥哥落入我的眼中。
兩年沒見,他生得更俊美了,整個人挺拔如松,如他的名字一樣,鶴中君子。
「君鶴哥哥!」叫出這聲的卻不是我,而是一個坐在樹上的少女。
「我要跳下來了,你要接住我哦。」樹上的少女說道。
「胡鬧!」君鶴說道,卻沒有半點不悅。
他看向我,「阿竹來了,許久不見,阿竹長高了。」
我笑着挽上君鹤的手臂,「那當然了,阿竹也在長大呀。」
「君鹤哥哥,这位姑娘是?」
「我叫墨雪,小姐姐,你好啊。」她俏皮地眨眨眼。
我的丫鬟紫合立刻上前斥道:「大膽!這是彥竹郡主,还不快快行礼!」
那少女瘪了瘪嘴,做出一副嬌憨的樣子,嘀咕什麼封建迷信。
但她還是乖巧地行了禮。
「這位女孩不必客氣,你是君鶴哥哥的朋友,就是我姜彥竹的朋友。」
谁知那姑娘豪爽地大笑,「什么朋友啊!我是迟君鹤的好兄弟!」
我没有看她,而是盯著遲君鶴看,他對這女孩的靠近並無反感。
「君鶴哥哥!你在外那麼久,有沒有帶什麼禮物給阿竹? 」我強裝鎮定。
「當然有了!」還是那少女在回話,「我和君鶴經過一個小鎮的時候,他想起了你,在一个小摊贩处挑了半天的团扇呢!」
未等少女的话说完,我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媽的,給她臉了。我忍到现在才发作是我涵养好!
「本郡主在和迟君鹤说话,你是什么身份?」
紫合扑过来抱住我的手,「小姐萬萬使不得啊,這種醃臢事讓奴婢來做就好了,千萬別傷了手。」
「你怎么还打人?!」那少女的杏眸中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打你就打你嘍,還需要挑日子? 」我揉了揉手腕。
那少女突然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說:「奇变偶不变?」
什么鸡啊鸭的!
「郡主若是来我这儿打人的,那還是回去吧,我這座小廟容不了郡主這尊大佛。」遲君鶴冷淡地道。
我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不過兩年。不過兩年啊。
他走時明明嘆著氣摸了摸我的腦袋,說:「阿竹快快長大,等我回來。」
到底人心易变。
我的指尖都在顫抖。
他不喜歡我了。他的眼裡沒有阿竹了。
一瞬間,我只覺得天旋地轉。
「君鶴哥哥長途奔波,需要休息,許愛,我們走吧。」我低頭說道。
12
我回到府中後,迎面撞上了阿姐。人在委屈的時候,就不能碰到親近的人,否則眼淚會憋不住。
我撲進阿姐懷裡,哭得她衣襟都濕了。
良久,我抬頭問:「阿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阿姐叹了口气,把丫鬟僕婦全都趕走,拉著我坐下了。
「阿竹,如果阿姐說,我是重生歸來的,你信嗎? 」
阿姐红了眼眶,目光放空,似乎在回憶遙遠的曾經。
「上一世,我不曾撞破姜瑕和王子的奸情,在大婚之日,薑瑕暗算我,和太子洞了房,我只能捏著鼻子把她收進太子房中當了侍妾。
「所有人都在傳,姜家兩女共侍一夫,我恶心得要死!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誰知皇上駕崩後,薑瑕立為皇后,太子以我這麼多年無所出為由把我打入了冷宮。
「西北起了戰事,薑瑕作為皇后,直接舉薦父親上戰場,朝中所有人都說皇后深明大義,可她明明是送父亲去死啊!
「父亲死了之后,母親殉情,哥哥也在戰場上丟了一隻胳膊,你不知所蹤,我們將軍府,就這麼敗了。
「在冷宮的三年,姜瑕每日都來折磨我。她說,哥哥少了一條胳膊,我作為他的妹妹,理应也卸掉一条胳膊……」
阿姐泣不成声。
我無法安慰阿姐,我沒經歷過那段黑暗的時光,我的言語毫無力量。
「阿姐,遲君鶴呢? 」我問道。
「不知所蹤,倒是他身邊的一個叫墨雪的女人進了宮,和薑瑕鬥得旗鼓相當,每次薑瑕她那裡吃了虧,要來折磨我。」
「阿姐,都過去了,一切都不一樣了。」我拍著阿姐的背,像哄孩子一樣。
我的母親清陽長公主是個戀愛腦,她比父親小了十歲,父親是她從小到大的嚮往之人,當她求得與父親的姻緣後,眼裡心裡便都是父親。
所以我從小就是阿姐帶大的,阿姐大我三歲,她教我走路,教我吃飯。
在我心裡,阿姐是世上頂頂重要的人,另一個頂頂重要的人是遲君鶴。
即使他負了我,但我天生就像母親,是個戀愛腦。
我沒有辦法放棄遲君鶴,愛或不愛,都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
就像娘親,她幼年在深宮中被刺客抓了,被當時還是禁軍統領的父親救了,只那一眼,她的一輩子就栽在父親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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