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还有你小时候写的日记、相册,你身边的亲戚朋友等,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火,多少影视剧是改编你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还真把自己当穿越人了不是。那么请问——
「你的时光机在哪里?」
这才多少年啊,就能穿越,我不相信。
我将他全身都搜遍了,没发现什么工具,只有一瓶药,一部破旧的花为手机和一把钥匙。
「没有时光机……」鼠人靠床,微笑著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魂穿,我就是个魂穿。」
「什麼?」
「就是未来的你,通过某种方式回到过去,占据并且操控过去的你。」鼠人唇角依然扬着,可是声音却渐渐陷入梦呓,「我小时候常常梦游,闭眼时还在宿舍,醒来时便一个人伫立在水塘边了。院长很担心我,带我看了很多医生,可是都没有用,我自己也很苦恼,再加上身体瘦弱,读书是没指望了,于是便出来打工。直到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小时候的身体里,那時我才知道,原来一直困扰我的梦游症竟是上天对我的最大的恩赐。我终于可以以成年人的心智,去控制曾经幼稚和落魄的自己,是不是想想就觉得开心。」
——
也就是說。
「也就是说,我是从 2033 年穿过来的。」
那岂不是已经三十一岁了。
我笑笑,晃了晃从他身上搜出的奥氮平片,这是市面上最便宜的治疗人格分裂的药。
我看他就是人格分裂,因为某种原因分裂出一个三十一岁的男性人格。
鼠人说:「你可真够固执。」
算了,人分就人分吧,我想知道的还是妍妍,我舉起手機,给他看我拍的字条。
妍妍的外卖单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十八分,也就是說,她一个小时前还在这里,这么短的时间,妍妍肯定没死。
我逼问鼠人,就是想快点得到消息。
——
我不管你是穿越的还是什么,就问你为什么要关心妍妍?
「我在扉页里说了啊,我不仅关心妍妍,还关心你……」
废话少说,今天早晨我还动过放弃妍妍的念头,可是就在看到外卖单的一刻,我突然觉得好笑,都什麼時候了,这女人还给我叫了奶茶,波波芋泥馅的,她以为我爱吃,其实我只是因为便宜。
傻女人。
我十指插入头发,狠狠地撸到脑后,将话题拉回妍妍:「所以凶手就是送妍妍回家的那个男人,對吧? 」
鼠人说:「你知道有一个词叫作宿命……」
我知道有一个词叫作没命。
我举着刀,溫柔地說:「就是他对吗?」
「你不用割我的手,这案子里男性嫌疑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警察也问过我,不过很快就排除掉了。」
鼠人凝视着我,仿佛正凝视着一头困兽。
「你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有一件起作用吗?但凡有一件起作用了,你也不用坐在这里冲我瞪眼。它们不但没用,反而在既定的轨道上越走越远,除了增加你自己的可疑度外没有任何用处,哦,其实也有点用的,就是将妍妍朝死亡的路上推了一把,你越挣扎,妍妍就死得越惨,我跟你說,这就叫作命运。」
為什麼,只要我提前获取信息,带着信息往下,为什么不能救出妍妍。
我問:「所以那个人就是凶手?是或不是,你回答我!」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案子。
鼠人叹了口气,說:「是,長久以來,送妍妍回家的建筑商人夏斌,一直被认为是杀害女主播的二号嫌疑人。」
一号是谁?
「你。」
好,夏斌,我火速编辑着给陈警官发过去了。
陈警官说:「收到。」
他已经查到车了,是夏斌,和我获取的信息一样,原来在停留了十分钟之后,他们又开着车离开了这里。
这里人烟稀少,监控也少,只有正对小区大门的地方有,但就那一个也足以证明妍妍失踪前是和这个叫夏斌的男人在一起的。
陈警官已经查到了他的住址,正在往那里赶呢。
——
我们也过去吧。
我开小电驴,让他坐后边。
鼠人说:「开惯了玛莎拉蒂,骑车还真有点不习惯啊……」
「太慢了是吗?」
「嗯。」
老男人就是麻烦,听说还是个上了富豪榜的男人。
可如果他真是穿越,又怎么会被我麻翻?
「因为你在笔录里撒谎了啊,关于我的所有描述都是假的。」
「比如呢。」
「比如我们俩在卧室聊天,可事实却是你把我摁在床边殴打……」
刹车。
到了,夏斌家住世金府,我们市一等一的高档小区,我们是进不去的,只能在外面等陈警官,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夏斌是仅次于我的二号嫌疑人,警察肯定会把他查个底掉,如果真的是他,这案子不早就破了。
等了一会,陈警官把夏斌带出来了,果然没找到妍妍。
「她在半路就下车了啊。」夏斌摘下墨镜说,「到春光路就下车了。」
下车?
不可能,春光路那一带非常荒凉,除了几处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根本没有人烟,妍妍再冲动也不可能在那里下车。
——
我问鼠人:「这一段是怎么回事,妍妍为什么要在春光路下车。」
夏斌的证词鼠人看过,年轻的建筑商人,其实是挂在自家地产公司名下的富二代,平时不做正事,就喜欢和网红玩,他跟妍妍是在一场饭局上认识的。
那天是妍妍约他,他们在茶餐厅吃了午饭,然后夏斌便开车送她回家。
夏斌坦言,他是准备和妍妍发生点什么,在巨大的审讯压力下,正常人的心理早崩溃了,所以甭管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夏斌一股脑全都招了。
他准备和妍妍发生点什么,可是妍妍住的地方实在太破,于是他们便离开了,准备去外面开房。
这就是他们匆匆离开的原因。
我没有打断鼠人,可是心里始终有个疑问,那张是字条,都什麼時候了,妍妍为什么要用写的,而不是用打电话、发微信的方式通知我呢。
她到底在做什么……
金世府门口便是公园和我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一到晚上人更多了。
鼠人说:「喲,是夜市啊。」
是啊,有钱人都不逛夜市的吗?
「人民医院门口的鱼汤面还开着吗?」
「开着,不过得排一个多小时的队。」
罷了,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我们就去那边吃一次吧。
我看看表,晚上十點。
鼠人用勺子舀了一勺汤说:「放心吧,妍妍没有事的,按照尸检时间,她是在后天凌晨时才死亡的。」
后天凌晨,我算了算,那不是还有三十个小时左右。
鼠人说:「真的,我劝你不要追了,静静地等着不好吗,你知道妍妍为什么要在春光路下车?」
「為什麼?」
「因为她和夏斌吵架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
「為什麼?」
「还不是因为你,当他们走到春光路的时候,你就一直打电话,夏斌觉得很烦,忍不住说了两句,妍妍就生气了,掰着他的手让他停车。」鼠人笑笑,摊开手对着我说,「恭喜你,在杀死妍妍的路上又进了一步。」
不可能,怎么会是为我。
我明明是想救她的啊。
鼠人说:「所以說,这就是命啊……」
他从我烟盒里抽出一支辣梅,咬住烟,點燃,皱眉吸了一下说:「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就想回到我爸妈死去的那个雨夜,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出门。」
他小臂用力,微微发抖。
「你別說,我还真穿回去过,六月十二日,雨很大,我大概……」他指着旁边正在吸面的小男孩说,「我大概这么大吧,六岁多。在穿回去之前,我关于这段事的记忆就是空白,所以我一直很怨恨他们,恨他们为什么不听劝阻,一定要在雨夜开车,还开得那么快,还上高速,穿越后我才明白,他们开那么快竟是为我。」
他说这些话时完全没有表情,就是夹烟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说来还是怪我,幼小的身体承受不住穿越的痛苦,早早便昏迷过去,我爸妈为了救我,才不顾周围人的阻拦,要将我送往医院,所以从这个角度说我不但没能改变命运,反而再一次杀了他们。」
「舒阳……」
「不过也好,那一次至少弥补了我记忆的空白,时隔那么多年我终于看清了那辆货车,也看清了我妈脸上的一滴眼泪,哎你知道吗?一切都像一场寂静无声的穹幕电影,那画面充满了整个天空。」
「舒阳……」
「沒關係,真的没关系的,你看我,都已经想明白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所以,接受就好。」
——
我在想要不要安慰他时,他倒好,很快便反过来安慰我了。
他让我不要太担心妍妍,因为我们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命运之刃,该落下时就该让它落下。
「而且你不是也想过要离开她,自此都不管了?」
是,我是曾动过那个念头,这也是我此刻的内疚之源,每每想起,如坐針氈。
「嗯嗯,放心吧,妍妍不会有事的……嗯,到时候我跟您说……好,警察那边有消息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跟您打电话……嗯,好的,甭管多晚我都会告诉您的……好,阿姨放心,您也要保重身体,嗯嗯好拜拜……」
是妍妍妈妈打过来的,她联系不上妍妍,便一股脑打给我了。
妍妍手机关机,好在陈警官已经查到她的手机定位,就在大桥附近。
大桥……我望着桥下湍急的河水说:「难道说她手机掉河里了吗?」
鼠人说:「是,现在人最常用的就是手机,如果当时能找到被害人的手机,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他一口一个「被害人」就好像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不满地说:「拜托,妍妍还活着呢。」
我记得《柜男》提到,妍妍是被勒死的,胳膊和小腹处也有擦伤,胃部较空,死前曾遭受饥饿。
妍妍那么漂亮的女生,死前有没有受到侵犯?
鼠人说:「沒有,尸检做了很多次,结果就是没有,这也是本案最让人费解的地方,像妍妍这么漂亮的女生,总是很容易遭到侵害。」
說完,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说:「所以說,杀害妍妍的凶手很可能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年纪相仿』四个字是怎么得出来的,反正很多人都觉得是你。」
「無所謂了。」
我是要救她的,不管之前怎样,反正这一次我是要救下她的。
鼠人好奇地问:「為什麼?」
因为妍妍曾经也救过我,这样够吗?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距今已经有十多年了。
假设鼠人的宿命论是真的,那么我要面对的便是妍妍死亡的那个终点,我所做的每件事,都会推动或导致她的死亡。
可是……可是……
可是于万千逻辑和时间线的交织中,是不是还存在一种可能。
我看向桥下河水,突然产生了一个很疯狂的想法,那便是,逆心而为。
如果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推动妍妍的死亡,那如果我反着来呢?
我心里想的是东,最后却做的是西,那这样呢,会不会延缓她的死亡?
「嗯……」鼠人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牛啊,你这何止是逆心,简直是欺天啊……」
我这辈子做过很多决定,大部分都是错的,比如上师范,学生物,来临江,做临漂。
虽然我看起来很有主意,也常告诉自己要坚强勇敢地走下去,但在我心里,其实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怀疑。
而這一次,我必须拨云见雾,去审视自己的内心。
鼠人说:「那接下来你要干吗。」
我本来想去春光路的,如今想了又想,咬咬牙说:「我要回去,睡覺。」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睡不著。
何况妍妍的房间就在对面,哈咯凯蒂也没有睡。
鼠人说:「要不要我陪你啊?」
「不要。」
我承认我是有点怕的。
怕黑,怕一个人。
鼠人说:「你说的啊,不要就是要。」
「什么鬼……」
不过他就是说说而已,整个人还在客厅打字。
我绕到他后面,瞥了一眼,是《柜男 3》,这本书要出第三部了。
「沒辦法,写小说嘛……」他手指飞舞,头也不抬地说。
——
那天晚上,我把他写的另一本小说也看完了,就是《蛋糕甜心》。
翻开书我才知道,原来是发生在去年的金融大厦蛋糕投毒案。
就是金融大厦下面有家叫心尖的蛋糕店,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在蛋糕里添加水银,致使十几个人中毒,智力受损的事。
案件发生之后,全临江的记者都去金融大厦门口抢新闻了,鼠人这又能挖掘出什么新东西?
「那本啊。」鼠人摇摇头说,「2026 年写的,凑合看吧。」
这案子之所以会成为悬案,是因为凶手在出事后就自杀了,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杀人,也不知道她最后留下的遗书是什么意思。
遗书上只有两个字,就是「黑色」。
「黑色……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熟人扶了扶眼镜说:「你平时去夜店吗?」
不去。
「嗯,难怪你不知道,那是一种酒精饮料,用蓝莓、草莓和酒做成的,凶手死之前想的是这种饮料。」
「為什麼?」
鼠人放下手机,微笑著說:「你不会真以为她是为了报复社会才投毒的吧,其实她在别的蛋糕里下毒,只是为了混淆视线,掩盖自己真正想毒杀的目标而已。」
「所以她真正想杀的目标是谁?」
「大卫啊,我不是都写了吗?」
那是一个忙碌的早晨,大卫从地铁站出来已经晚了,他小跑两步,急匆匆地走进大厦。
大厦下面有一家开了很久的蛋糕店,那里的蛋糕不仅好吃而且非常便宜,一份十五块钱的价格在寸土寸金的临江可以说非常良心了。
高峰期的时候,店里人头攒动,柜台前排起长队,可是大卫不用,他拎起柜台上的食盒,对正在忙碌的荷莉比了一个 OK。
那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块烤得焦黄的煎蛋吐司,一杯矫情到极点的不加糖卡布奇诺,还有一杯解腻的茉莉花茶。
他最近正在健身,自是要多吃一点,等回到工位,他就开始给荷莉打钱,除了饭钱,还有百分之十的小费,美国回来的,習慣了。
他一边吃一边想,这几天怎么搞的,总是觉得头晕、想吐,记忆力也衰退了……
昨晚上没去夜店啊,他咬破酥皮,吃著吃著,低头看到不少鲜血。
突然嗓子也觉得疼,一咳嗽便喷洒出更多血来。
原来荷莉在吐司里加了水银,一天一滴,无色无味。
中毒后的大卫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障碍,原来英俊潇洒的名校精英,变成了一个狂躁易怒、智力低下、只能卧病在床的胖子。
更可恨的是,凶手为了掩盖自己的作案动机,竟然在其他食物里随机下毒,导致包括五个儿童在内的十二名客人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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