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随着墙体的升高,我也跟着慢慢起身,怔怔地望着玻璃幕里的可怖景象……
印入眼帘,离我仅几步之遥的是个浴缸大小的方形玻璃器皿,盛满的淡绿色液体中泡了七八个可怖恶心的人头。
虽然一路上我已见过不少骇人场面,可这场面还是头次见。
只见那些头颅的主人皆是嘴巴大张,面容扭曲,所有被泡得发胀的脸上均有数道撕裂伤口,露出了内里的黑色肌理和灰色骨头。
这些恶心脸皮上的眼珠早已不知去向,几团发丝样的虫体盘根在空洞的眼眶外,仍在不时伸缩扭动。
「咚!」
蓦地,一个头颅诡异地朝前一晃,狠狠撞在了玻璃壁上!
我下意识后撤了两步,饶是隔着两层屏障,但仍被吓得浑身僵硬。
视线僵直,我怔怔地盯着那兀自移动的烂脸,却见它的嘴角此刻慢慢扬起,竟好像在笑!
「这什么情况!」
我几下退到甬道边,双手扶着墙壁。虽说这几天遇到的怪事怪物怪人都不算少,但还从没碰到过灵异事件啊!
又等了会儿,我见那脑袋仍晃晃悠悠地在液体里泡着,并没有其他诡异动作,随即壮起胆子,朝前探了两步。
「切!」
方才是一惊之下没看清,这离近了我才发现,原来是那脑袋里正巧有两条细虫拱到了嘴角边。
弄清真相,我登时宽心不少。怪物诚然可怕,但至少还是唯物主义范畴,还能跑能躲。若是闹了鬼,那可真是只能原地等跪了。
此刻金属墙已经完全升起,丝毫不差地嵌入了天花板的缝隙内,环形的玻璃幕完全显露了出来。而自打这机关打开,甬道内的高温蒸汽再也没有喷出来过。
「看来机关和机关都是环环相扣的!」
小跑着围着玻璃墙绕了一圈后,我发现这里头到处都摆放着大小形状不一的玻璃器皿,各色液体中泡着各种奇怪的生物组织。
「这难道是个标本存放处?」
我放缓脚步,而之所以不说人体组织,是因为有些东西一瞧便不是人身上,或者只有部分是来自于人。
其中最夸张的,莫过于我眼前的这东西。
它被泡在一个看起来足有两层楼高的圆柱形透明容器中,巨大且畸形的身体几乎撑满了整个容器。
这巨物有着像是银背猩猩般的魁梧身材与毛发,回旋镖一样的脑袋上长了个类人的马脸,如鳄鱼般的歪长的尖牙甚至密密麻麻蔓延至了下巴。
它的四肢上都生着像是荆棘一样的细小倒刺,上肢两掌极为宽厚,呈纯黑色。而下肢膝关节处却是银色,且有明显的金属光泽。
我愣在原地,仰着头看了许久。
真的,如果说这东西是某个游戏玩家一时兴起捏出的模型倒还好理解,可如今这么个怪异的庞然大物就杵在面前,就像侏罗纪里基因改造的暴龙一样,我实在不好对它做过多评判。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疯狂科学家!」
良久,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眼下这个展示怪异物件的机关是开启了,下一步我又该干嘛呢?
我拿出那张表面暗红的金属扑克。
「?10已经用过了,它既然开启了金属墙,那么接下来的线索应该就在这里头吧……」
我一边想,一边沿着玻璃墙缓慢踱步,仔细地瞧着里面标本的情况,期望找到些蛛丝马迹。
可走了两圈,除了恶心,没有任何发现。
「不对……」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方才金属牌起变化是因为巧合,因为突然迸发的高温。那么另一条线索,是不是应该也需要一些外在的触发条件呢?」
「触发条件,温度……」
我搓着下巴,顿了顿,随即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了玻璃墙上。
……
半晌,毫无任何变化,我的推论错了。
「嗯……那假设这个游戏设计者想要每个关卡都能连起,那么他/她就应该料想到,可能有人两手空空到达这个地方。」
「而一个没有任何工具的普通人,或者说大多数人都能做的一件事又是什么呢?」
「不会吧!」
我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电影情节中大多数人被困时的第一反应——敲打!
「莫非是震动?」
我顿时愣了下,不会这么简单吧!
「算了,眼下也没得选,姑且试试吧!」
我退后了几步,脚下蓄力,一个小跑助力,猛地朝玻璃墙上一踹!
「嘭!」
一声闷响,装巨型怪物的淡绿色液体泛起一丝波纹。
依旧没反应,我深深吸了口气,可刚准备「叹」出来,却见那巨怪脸上的灰毛一晃,它竟然睁开了眼!
巨怪那足有拳头大小的眼眶里,是一对浅灰色,如流体般时刻变换形状的诡异物质,我甚至不敢肯定那就是它视物的器官。
在这般吊诡的情况下,我定然是不敢乱动的,几乎空白的脑海里只断断续续想起了一句话:
「人类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恐惧就是未知。」
此刻的我根本不知道面前这巨大的异形生物接下来会作何反应,如果不是想象力的匮乏,我觉得自己多半已经崩溃了。
蓦地,我脸颊一痒,一滴汗珠顺着下颌流到了脖子上。
「再这么耗下去,多半要特么疯掉。」
我猛地眨了眨眼,虽深知这下头是个死循环,可还是实在憋不住逃跑的欲望。于是我轻抬后脚跟,小心翼翼地朝后挪了半步。
「它……它没反应!」
这是一个好讯号!等了半晌,我又试探着向后撤了半步。
「还是没反应!」
见那巨怪仍安静地待在容器中,我狠狠咽下口水,赌也似的思忖道:
「莫非这东西只是个模型?」
「嘶……」
「可是……可能吗?」
我直直望着巨怪那形状不定的双眸,一时犹豫了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虽没彻底做出决定,但身体却无比诚实。我能感觉到心脏正在加速搏动,血液正被加量送至身体的各个部位,这是在为某次爆发做准备。
「算了,胆大骑龙骑虎,这一路哪一次不是凶险万分,死里逃生!拼了!」
想法一出,我当即转身,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呼!呼!」
风从耳侧刮过,我拼命甩动胳膊,不多久就冲到了这条甬道的拐角。
停下步子,我扶墙大口喘着粗气。
回身再看,甬道内空空荡荡,那巨怪并没有破幕而出。
「果然是特么个模型吗……」
这下我登时放了心,没想搞了半天竟被个「纸老虎」唬住了。
晃晃悠悠地回到原地,我的视线再次对上巨怪。
「……」
我抱起胳膊,却忽然觉得被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笼罩。
这周遭的场景虽然有些许变化,可其实一切仍旧停在原点。自己明明做了很多事,可又好像没做。明明思考并得到了很多答案,但就目前来看,它们又好像毫无意义。
因为……我仍被困在这里。
撇了撇嘴,我再次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金属扑克。
「?=?」
「这是什么?」
「这特么就是典型的,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提示!」
「这特么要是个线上游戏,设计师肯定得被喷死!」
可我又偏偏是这么个智障游戏中的一个玩家!
「地球OL。」
我紧紧捏着扑克,越想越气。
「妈的!」
「这俩东西有个狗屁用!」
我怒吼一声,狠狠将金属扑克甩了出去。
「啪!」
一声脆响,两张扑克的尖角都打了在玻璃幕墙上,其中一张登时弹飞了出去,可另一张却明显地一顿,随即变魔术似的,融合进了玻璃内!
「什么情况!」
我一个激灵,再虚眼细瞧时,却见那张被腐蚀了的黑桃10已紧紧贴合在了玻璃幕墙上。
几乎眨眼间,玻璃上亮起一行橙黄色的字:
「消耗黑桃10,得到提示:黑桃=出逃线索;红桃=补给地点。」
字体只停留了片刻,我刚读完就消失不见,那张金属扑克也在一瞬间分解无踪,彻底融入了玻璃幕中……
眼前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快步冲到玻璃幕前。
用手胡乱抠摸了半天,可再也没见玻璃幕上出现任何变化。
「刚才那上面写的是啥来着……」
我抱着胳膊,右脚尖快速地点着地。
「黑桃代表出逃线索……」
「嘶,然后是……」
「红桃,对,红桃是补给地点!」
「那张牌呢……」
我低头一扫,朝边上走了两步,下蹲身子,轻轻拾起那张被弹开的金属牌。
「黑桃被吸收了,但是这张红桃却没有。」
我翻看着手中的金属扑克,心中计较开来。
眼下看来,能够得到额外提示的因素,大概率就是牌是否被使用了!
「可怎么才能使用这张牌呢?」
「哎,真是烦!怎么兜兜转转又卡在这节骨眼了!」
用力扯了扯头发,由于半天没逃出这地下圆环,此刻我的心态已经明显不似方才那般好了。
「不行,得要调整一下!」
明显感觉到情绪开始朝着崩溃的方向走,我赶忙端平掌心,沿着小腹上抬至胸口,认真地做了个深呼吸。
「呼——」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头登时好过了些。
侧身瞧了眼玻璃幕里的巨怪,我又摇了摇脑袋,觉着释然不少。
「呵,再怎么,我也比你强多了。」
我拍了拍厚重的玻璃幕,指着巨怪的脑袋说:
「至少老子还活着,不像你,长得再凶有个屁的……」
这下头太过安静,我这吐槽的话还没说完,耳畔却忽然听见了一阵细小但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我很熟悉,电影和游戏里常作为细节突出点。
「啪砰,啪砰,滋啦滋啦……」
那是玻璃碎裂前的征兆。
我四下一扫,很快就确定了事发点。
那数道闪电般的纹路就是从我脚下近前的玻璃幕上窜出的,且正以诡异的速度蔓延着。
我狠狠吞下口中存量甚低的唾沫星子,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整片环形玻璃幕墙。
不觉中,我的背已经靠在甬道一侧的金属墙上,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只需要一点点外力,这下头就得崩盘。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无处下落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巨怪身上。
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它那浑浊如液的眸子竟好像在动。
「真特么倒霉,这到底什么情况!我明明啥都没动啊!」
先前是出逃无路,而眼下只要这玻璃幕破了,就有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可此刻我却双手紧紧抠着墙体上的赤色蒸汽残余,也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什么,总之心里并不希望这东西裂开。
但事不遂人愿十有八九,我那讨饶的念头刚闪出来,就听「噗呲」一声,一道水线蓦地从裂隙中迸出。
随即便如大坝决堤,我右侧的玻璃墙霎时崩碎,颜色各异的液体裹着奇形怪状的躯干一股脑儿地向我倾泻而来。
「我擦!」
大脑只来得及震惊怒骂,我的身体却已经做出反应。
一个侧身飞扑接落地翻滚,待我稳住身形,刚抬起头,却见眼前这处玻璃墙也崩了。
「轰!」
不知为啥,那装着巨怪的容器竟也跟着一道碎裂,骇浪般的不明液体霎时翻涌而出,这下范围太广,我根本避无可避,只得被动地被冲飞了起来。
「噗哈!」
一个浪头拍在脸上,我下意识张嘴吞了一大口水溶液,像是「冻鼻涕」般的恶心感觉让我头皮发麻,可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巨怪的躯体也跟着压了下来。
「啪!」
也不知是巨怪真的有意识,还是因为惯性,总之我眼睁睁看着它的巨爪抽了我脑瓜子一巴掌。
天旋地转间,我只觉得又喝了几口冰冷黏液,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小子,你还行吗?」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努力睁开双眼,视线中的环境还有些模糊,随即眼前一花,一个柔软的东西握住了我的肩膀。
「别拉他,他自己能起来。」
握力消失,我眼前的画面渐渐对焦。
哦,我这是趴在地上呢。眼前有四条腿,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华哥!」
「巧巧!」
视线上移,待我看清来者,身上立马腾出股力气。
双手用力一撑,我抬起身子,大笑道:
「你们……」
「呕!」
或许太过激动,也可能是方才不明液体喝得太多,总之我胃里一阵翻涌,一股黏液登时从口中倾倒而出。
「咳咳,咳咳!」
巧巧轻抚着我的背,好半天我才缓过劲儿来。
「不错,命真硬呢,小子。」
华哥蹲在一旁打趣了一句,他如今换了套衣服,军靴加口袋颇多的战术背心,背后两把长枪,左右手也各持了把尺寸惊人的手枪,活脱脱一个末日大神套装。
我咧了咧嘴算是回应,哪知鼻孔里又流出一股子黏液。
眼前一晃,巧巧递来一条看起来不大干净的帕子。
「谢谢。」
接过帕子,我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毕竟这种时候形象啥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那个,你们这个……」
擦了脸,看着眼前熟悉的二人,我心头感慨,一时语塞,有太多问题却不知从何问起。
「行了,边走边说,这里还不算安全。」
华哥拍了下我的肩膀。
「你自己能走么?」
「这,这不废话吗?」
我回了华哥一个肯定的眼神,哪知刚站起来就脚下一滑。
幸是一旁的巧巧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不然非摔个屁股蹲不可。
「谢,谢谢。」我对巧巧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臂。对于眼前这个女孩,我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绕过巨怪的躯体,我们跟着华哥进入到玻璃幕墙的内部,先前隔着各类瓶瓶罐罐,看不清里头的样子,如今一瞧,更是震惊。
足有两人臂展长,比我还高的电子屏幕一字排开,层层叠高,每个屏幕上又分出八个小方格,每一格都是大土楼内各方位的实时录像。
「这里头竟然是个监控室!那……」
我有些不可思议,可如果是这样,那照道理设计游戏的人不是该在这里头监视着大家的一举一动吗?
「这里只是个补给地点,不会有什么游戏设计者。」
华哥半侧过脸,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也捡到了,对吧。」
华哥将手枪收入腰上的枪套,从背心口袋中掏出一叠颇厚的金属卡片,在我眼前晃了晃。
「哇靠,华哥,你怎么有这么多?」
我赶忙从裤兜里掏出仅剩的那张红桃卡牌。
「你就一张?」
巧巧摇了摇脑袋,她如今也换了身衣服,上半身是个运动紧身衣,下半身却是个西装裤,脚上是两只不一样的板鞋。如此混搭,看样子多半是在一楼散落各处的衣堆里淘的。
「这,这倒也不是,其实还有一张黑桃,刚才用了。」
「用了?」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