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一愣。
「嗯。」
我边说边用手比画着:
「怎么说呢,就是被吸收进那个碎了的玻璃墙里了。」
「吸收?」
华哥张了张嘴,沉吟片刻,又问:
「那这张牌又是怎么被吸收的,或者说触发它被吸收的条件是什么?」
「触发条件?」
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应该是温度吧,」我自以为是地嗯了声,接着回忆说道:
「当时这下头动不动就会喷出很烫的红色蒸汽,那张黑桃10是我不小心落在地上,正巧又有高温蒸汽喷出打在上面,然后那牌的表面就起了变化,变得发红,而且……而且留下很多就像外头墙壁上的那种珊瑚状的红色残留物。」
「然后呢?」
华哥蹲下身,将手中的金属牌一排排罗列开来。
我和巧巧对视一眼,也凑过去俯身观察。
不一会儿,华哥已将手中的金属牌按黑、红、梅、方四种花色分类摆成四排,其中第一排黑桃9张,第二排红桃5张,第三排梅花2张,第四排方片8张,一共24张牌。
「黑桃是A,2,3,4,5,6,7,8,9。」
我默默数着。
「黑桃代表出逃线索,这你是知道的吧。」
华哥身子一歪,半侧过脑袋。
「嗯,我那张牌融进玻璃幕后显示了,还提示红桃代表补给地点。」
「哎,果然。」
华哥轻叹一声,沉声又道:
「我和阿巧碰巧捡到了这黑桃A-9,按照卡背后的提示,我们一路到了这儿。」
「嗯……」
我点了下头,用余光瞟了眼巧巧,却见她慢慢垂下脑袋。
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就是……」
我勉强吞了口口水。
「这些线索是连起来的,黑桃10不在了,线索断了。」
华哥缓缓起身,转过身,看着我。
我脸上发烫,不敢直视他,跟巧巧一样垂头丧气。
「怎么,这就气馁了?」
听言我一抬头,竟见他的脸上挂着股淡淡笑意。
「阿巧,你好歹也是大命大福的人,怎么也哭丧着脸?」
华哥宽厚的双手一边一个,轻轻搭在我和巧巧的肩头。
「线索就在这层,咱找找就是!」
「可我已经……」
丧气话到嘴边,却又被我咽了回去,没办法,眼前站的是华哥。
这个中年男人,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可靠了!
「好!」
我握紧拳头,憋着气喊了声。
哪知就在这一瞬,华哥的脸色忽然变了。
「唰唰!」
他从腰间枪套掏枪的瞬间转过了身子,枪口对外啪啪就是两枪!
近距离射击的爆响震得我耳膜生疼,脑袋发昏。
可就在我后知后觉,捂耳朵的一瞬,我清楚地看到十步开外,一个似人似犬的怪东西倒在了地上,脖颈处还在汩汩冒血!
狗头人身,阿努比斯么!
看着视线里浑身发红,牙尖爪利的怪物。
一瞬间,我只感觉血液上涌。
「别愣着!」
眼前一晃,华哥已将一把手枪塞在了我的手上,又从腰后摸了把给了巧巧。「扣扳机,照着头打!」
他只来得及抬手比划了下,就听甬道外一阵嘈杂,眨眼间又有五六只犬人冲了过来。
「看来又有人触发了!」
「触发什么?」
没来得及多问,随着身侧华哥的一声枪响,我也扣动了扳机。
「砰!」
只觉虎口一阵麻木,我的身子都下意识跟着后撤了半步,子弹射击的巨大后坐力几乎将我手中的枪弹飞。
虽然不知道型号,但这力道还真是对得起它的尺寸,我顿生感叹。
而只是这恍惚分神的一瞬,已有一只犬人掠至了近前。
「砰!砰!砰!」
火舌喷吐,我左眼的余光中,巧巧双手握枪,发丝飘散,竟是英气十足!
「啪咚!」
带着惯性,被击中的犬人尸身滑到了我的脚边,猩红的舌头软软地搭在交错外翻的尖牙上。
我顿了顿,又乜了眼一脸坚毅的巧巧,再回过神,刚抬起胳膊准备瞄准,却见不知何时,眼前甬道内已密密麻麻挤了一大群犬怪!
「这是什么上人速度!调秘籍了吗这是,耍赖啊!」
踩着同类的尸首,犬怪们嘶吼着前赴后继,令人作呕的浓稠血腥味已不知不觉填满了这处地下空间。
密闭空间内填满怪物的压迫感远比外头尸群来的强得多,毕竟外面还能选择战略性撤退,这里只有背水一战,换个说法就是被动等死!
看着眼前无法打破的可怖局面,我一时有些慌了,那举起的手枪迟迟没有扣动。
「妈的,拼了!」
一旁华哥啐了口,怒骂间他单手一甩,猛地掷出了手枪。
「啪!」
旋转的枪把正中一只犬人的左眼,血浆迸射的同时,华哥双手举过头顶交叉,抽出了背后的两把长枪。
拇指开保险,胸口上膛,华哥一套动作好似兵王附身。
「咤!」
他怒呵一声,手中双枪的枪口登时火舌乱舞。
「突突突!突突突!」
子弹疯狂地倾泻而出,眼前的犬人亦如草芥般一片片倒下。
热血对男人有着天生的感染力,况且,这帮怪物还这么不禁打!
霎时,我也信心大增,双手握枪,努力对着倒地扔想爬起的怪物补刀。
在这种生死激斗的场景下,人的肾上腺素会狂飙,连疼痛都不在意,时间与细节更是如此。
在我察觉到自己扣空枪前,一只少了半个身子的犬人已拖着残躯爬了几米,一张一合的大嘴还差一步就到跟前。
「啪!」
人影一闪,是巧巧,她猛地一记飞踢,正中那犬怪的下颚。
「咔!」
那是筋骨寸断的声响,被踢飞的犬怪在空中倒悬着,砸倒了后头一只猛扑而来的家伙。
「来啊!」
巧巧大喊,她的脸色潮红,已然破音。
几乎同时,右边华哥双枪的子弹也已用尽。
「接着!」
长枪从我眼前掠过。
「啪!」
巧巧左手接住的一瞬,右手迅速跟握,同时右腿抬起朝前迈去,上身借势向左一扭,如打棒球般,挥舞长枪,猛砸在了一只犬怪的脑门上。
「啪啦!」
红白色的浆汁迸射,溅了我一脸。
来没来得及擦,眼前的巧巧已经又挥出了第二下。
「怎么回事儿!」
我呆立原地,华哥本身就厉害,当然不必多说。
「可巧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啊啊啊!」
三步开外,女人发狂的尖啸远比如野兽般的嘶吼还震慑人心,只见巧巧单手掐着一只犬怪的脖子,看似无力的手掌上青筋暴起!
「咔!」
我仿佛听见了那声脆响……
「好猛!」
我心底对巧巧感叹刚刚升起。
「喂!」
连「小心」二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我的身体只堪堪做出了朝前迈步的姿势。
视线中,巧巧闻声,将将侧过脑袋。
她的发丝黏在沾满血浆的额角,嘴角微微扬起,脸上还是一副狂热表情。
而在她身后两步不到,一只犬怪从尸堆里窜出,猛然跃起,向她挥出了利爪。
「嘶啦!」
我又仿佛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巧巧看向我的目光有一瞬间凝滞,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跟着空中的身影缓缓地扭过头。
犬怪落地。
「噗!」
一道血线飙射,巧巧身子一顿,随即用手捂住了脖颈。
「汪恶!」
犬怪扭过身子,低吼一声,再度张嘴跃起,朝巧巧扑去。
「操!」
眼球发胀,浑身气涌。那一瞬间,我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下一刹,我已是一个双掌怒张,身子前冲的姿势。
就在犬怪臭嘴离巧巧不过几拳距离时,我一把抱住了它无毛发红的躯体。
借着惯性,我抱着犬怪摔出了几米远。
还没停下,怀中的怪物就开始张嘴乱咬,挣扎着想要逃离束缚。
「嗷呜!」
「嗷你马!」
我一面躲开它的撕咬,一面找机会骑在了它身上,拼命挥拳砸向它的脑袋。
连续十多个老拳,拳拳到肉,可这东西非但没有昏厥,反倒更加狂躁。
而且,这怪物也有着类人的手臂和手。
它竟然也学着我的样子,对我下腹猛击。
「噗哈!」
冷不丁被这东西打到肚子,我登时喷了它一脸口水。
「你他么还学我!」
我左手掐着它的脖子,右臂弯曲举过头顶,一记直拳砸在了它的鼻子上。
「嗷!」
犬怪吃痛大叫。
「你再叫!」
我又砸了几拳,而后双手死死掐着它的脖子。
我浑身肌肉紧绷,身下的犬怪不断挣扎,挥舞的利爪也抓锁住了我的脖颈。
「啊啊啊啊啊,给我死!」
我爆发全力,拇指都戳进了它松弛的皮肤。
「呲啦——」
终于,一股发黑的脓血顺着我的手背汩汩而下,我身下的犬怪也抽搐着,不再发狂。
「咳咳!」
胡乱擦了把脖子上的伤口,我正准备回身去看巧巧伤势时,又有一只犬怪猛冲而来。
「咚!」
犬怪的脑袋直直撞上了我的胸口,跟着疾风一闪,它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肩头。
瞬时,我右侧的肩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错了位。
还未来得及细品那股钻心的疼痛,仅是倒地的一瞬,那只犬怪就咬住了我受伤的右臂。
「畜生,我特么!」
我双脚乱蹬,一面大吼,一面用左手拼命去打犬怪的脑袋。
血线像是数条小溪,顺着犬怪的尖牙蜿蜒,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正被撕裂。
而这东西的眼睛通红,任凭我怎么打,它就是不松口。
又挥了几拳,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
方才上一只犬怪我打了个出其不意,又是借势力压,占了个大优势,最后才能带着身子的重量掐死它。
而眼下是我处在下方劣势,是万万不可能再用同一招的。
但,我已经没招了!
没办法,搏一搏吧!
「我掐死你!」
我大吼一声,同时左手猛扇了犬怪一巴掌,而后用拇指死死抵住了它的咽喉。
既然是类人的生物,那弱点应该也差不多!
「呜!」
犬怪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嘴巴也松了。
猜对了!
我咬牙切齿,左手拼命用力!
「汪恶!」
犬怪松开了嘴,它脖子朝后一缩,脱离了我的手掌,随即高高举起双爪。
完了!
这怪物也有手!
「呃呃!」
转眼间,本来压着我肩膀的大爪子,已经狠狠掐住了我的脖颈。
「特么,这些怪物竟然还有学习能力!」
呼吸霎时困难,很快我就觉得眼球外凸,浑身乏力。
「妈的,这到底是谁设计的游戏,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前怪物的轮廓越来越模糊,余光中,巧巧已经倒下,华哥还在挥舞着手中的长枪。
不知为何,我眼里竟流出了泪水。
泪珠聚集在眼眶中,我视线中的画面抖动得厉害。
我能感觉到眼前的模糊色块正在消失,黑暗渐渐从视线边界向中心蚕食。
苟延残喘到了现在,我终于也迎来了这一天。
虽然,死得有些憋屈,但也好过被成群丧尸分食吧。
「轰——」
蓦地,就在我准备坦然接受这凄惨结局时,空间内出现一阵巨大震响。
一滴黏液打在了我的鼻子上,我顿觉脖颈上的力道消散了许多。
咳嗽一声,我睁开眼,却见那只犬怪嘴巴微张,黏稠的唾液顺着其两侧耷拉颤抖的皮肉拉丝下滴,脑袋正望向别处。
这!
又是什么情况?
「呜呜——」
犬怪发出一阵低吼,它的爪子彻底松了开。
「呜呜,呜呜——」
很快,周遭就被这种威胁似的吼叫声填满,所有犬怪都站起身子,龇牙咧嘴地向着甬道的一侧涌去。
「还行么!」
华哥悄悄走到我跟前,他肩上还扛着已经昏迷的巧巧。
「华哥!」「她!」
「嘘!」
华哥一把拉起我,比了个收声的手势,随即指了指甬道一侧的尽头。
顺着华哥所指,我扭头望去。
那是!
一只巨大的,满布血水的手掌正按在那爬满红色锈蚀的金属墙壁上。
尽管嘴巴里没有唾液,我还是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
显然,因为某种原因,那个巨怪活了过来。
我望着华哥,他面色发白,朝后指了指。
我点了点头,随即跟他一同轻手轻脚地退到了甬道的另一侧。
轻轻将巧巧放下,华哥将那杆沾满血浆肉末的长枪递给了我。
「抡,会吧。」
说着,华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管和一捆纱布。
「你放心,她的恢复能力很强。」
好似猜到了我欲言又止的内容,华哥边说边从背心内侧摸出了个拇指大的玻璃小瓶,一把扯下瓶口的金属封口。
「你知道,红桃是补给地点。」
他将针管的针套取下,针尖插入玻璃瓶。
「所以,方片就是地点里的特殊道具。」
针管吸出了瓶中的透明液体,华哥轻轻弹了弹针筒。
「方片J。」
华哥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将针管对准了巧巧的颈部动脉。
……
「吼!」
一声爆响,整个环形地下空间都在震颤。
不远处,浑身浴血的巨怪站起了身子,它硕大的脑袋几乎顶到了天花板。
「汪呜恶!」
随着巨大身影的晃动,犬怪们的叫声也从低吼变成了狂吠。
难道怪物们还会互相攻击?
我脑中霎时闪现出那个蛮力女巨人和恶心的巨鼠,如果当时也让他们互殴……
「嗡——」
蓦地,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震动。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脚跟碰到了匆忙抬头的华哥,慌忙回首间,正瞥见角落里的巧巧微微皱眉。
「看!」
华哥伸手一指,我跟着抬眼望去,却见那巨怪张开了獠牙外翻的巨口,一股股赤色的烟雾正从其牙缝里袅袅上飘。
「赤雾!」
我惊呼,侧首对华哥说道:
「先前就是那种雾让我的牌起了变化!」
嘴唇微动,华哥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犬怪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
「嗷呜!」
一只犬怪率先跃起,竟是直冲巨怪的脑袋。
「啪!」
巨怪的大手猛然挥动,速度奇快,居然一把就捏住了于空中冲刺的犬怪,随即不顾掌中怪物的挣扎,高高举起。
「叽——」
手掌用力,巨怪掌中的犬怪登时被挤压爆裂。
「嗡——」
巨怪张嘴,周遭霎时又响起一阵诡异震响,模糊的血肉像是泥浆般从它的手掌缝里落进了血盆大口。
「呕!」
看到这一幕,饶是「见多识广,见怪不怪」的我也不禁干呕起来。
一旁的华哥虽然没什么动作,但也脸色煞白。
本以为能坐山观虎斗,想着这群不畏生死的犬怪能和巨怪拼上一拼,哪怕打一波消耗也好。可现在看来,这多半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而显然,在这场血腥盛宴结束后,我们也将迎来延迟的死亡宣判。
「怎么办,华哥……」
我咽下一口酸水,将目光投向那个可靠的中年男人。
就在巨怪生吞了那只犬人后,周遭有那么一瞬的安静,说不上多久,可能仅有一秒半秒,可我感觉却像是做了个最长的叹息。
数十只围着巨怪的犬人不再低吼,它们竟开始缓缓后退,与巨怪保持起距离。
巨怪也不着急进攻,只待在原地,身子时不时微微晃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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