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会怀疑太后身边的大姑姑呢?
那么在众人眼里,这香囊就不可能被人中途做手脚。
只能是我拿过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若说香囊是我亲手做的,那便是故意害她。
就算我自辩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她也可以反咬一口。
我若说香囊不是自己做的,便是为了讨好太后而故意欺瞒。
最后无论我被没被坐实害人的罪名,一个名声受损是免不了的。
但李芊蕙大概没想到,静姝压根不按她算好的套路出牌。
「回太后,这香囊是不是陆姐姐亲手做的妾不知道。
但三日前御花园相邀,妾可从始至终都未曾听县主说过桃花花粉过敏一事。」
聽完這話,李芊蕙脸都白了,不过我可不会再给她作妖的机会了。
她演了这么长时间,该到我上场了。
「请太后容妾再仔细看看这香囊。」
得到太后允许后,我解开香囊,装作查看香料。
实则趁着众人不注意轻弹了一下左手小指的指甲。
隔着鲜红的蔻丹,没人能看见我偷偷放了什么。
李芊蕙啊李芊蕙,我早就料到你要玩这一招。
先别忙着惊讶,马上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妾斗胆,请制香女官仔细查看,这香囊中的香料里,是否有麝香一味?」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我开始了翻转全场的表演:「妾方才交上去的香囊,的确是自己做的,但这个却不是妾交给姑姑的香囊。
只因妾已怀有一个月身孕,断不会把一个带有麝香的香囊戴在身上。」
什么?你说这个香囊里原本没有麝香,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說完,我适时地装出受到惊吓,又闻了麝香后腹痛难忍的表情。
一旁的静姝接收了我一个眼神,马上冲过来一把扶住要倒下的我,哭道:「太后娘娘明查,东宫至今没有小皇孙出生。
陆姐姐日夜忧心,哪里会像那些黑心肝的人一样拿殿下的子嗣胡来。」
说罢还故意瞥了同样装作快晕了的李芊蕙一眼。
我眼角余光看见李芊蕙两眼一翻,还真晕了过去。
估摸着是被我俩气的。
4.看把你哥高兴的
我被人送回了东宫。
站在我床边的太后听见太医院妇科圣手叶修泽。报出我果然有了身孕后,笑得明显比刚才宴会上灿烂多了。
忙不迭地叫宫人们仔细伺候着,并命叶修泽全权负责照看这一胎。
倒也不难理解,毕竟顾景行已过弱冠之年。
膝下还只有一个女儿,在子嗣这方面确实不好看。
更何况我这一胎若是个男孩,那便是皇长孙,不得不重视。
送走静姝和太后,我闭上眼睛好好歇息了一会。
醒来便看见寝殿里又堆了一大堆东西。
听我的陪嫁侍女芳年回话,我才知道原来我睡着的时候,顾景行竟然过来看我了。
这……李芊蕙都被我气晕了。
他不片刻不离地守着他的心肝宝贝,竟然还抽出空来看我了?稀奇,果然稀奇。
再一听芳年说他坐在床边,看着我肚子那温柔的眼神,我悟了。
顾景行许是太想要个儿子了,连我这个他最讨厌的女人怀孕,他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這麼一想,还怪可怜的。
不过他还有更可怜的呢。
因为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他的。
我的身孕根本不到一个月,只有半个多月。
而半个多月之前,正是顾景行和李芊蕙,设计我和肃王的那天。
论辈分,这孩子生出来,还得叫顾景行一声堂兄。
几天前我就察觉不对,就在李芊蕙邀我去御花园那天回来。
我叫来叶修泽,让他为我把脉。
當日,寝殿内。
叶修泽:「良娣已经有了半个月的身孕。」
而上一次顾景行来我这里,是一个月之前。
我:「不對,叶太医这脉把得不对,我觉着应该是一个月吧。」
叶修泽眉毛一挑:「嘿嘿嘿。」
我眼珠一转:「嘿嘿嘿。」
我之所以一点不慌,是因为我知道我一旦爆出有孕。
以太后对顾景行子嗣的重视程度,必定会让叶修泽照顾我的胎。
而这太医院第一妇科圣手叶修泽,我与他不仅是青梅竹马,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连他短短几年在太医院站稳脚跟,背后也有我陆家的扶持。
让他帮我隐瞒月份,易如反掌。
怎麼,就许他顾景行有白月光青梅。
我就不能有个跟我站在同一条贼船上的竹马了?
看着寝殿内摆满的各种各样的绫罗珍宝和孕期补品,我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好孩子,你看你哥多高兴,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不知道顾景行知道真相之后还能不能高兴起来了。
反正只要看他不高兴,我就高兴。
這麼一想,我高兴得晚膳直接多了一碗饭。
后果就是吃撑了,让芳年扶着我在院子里遛了半天都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我似乎格外怕冷,便让芳年回屋给我取个披风。
没成想一转身脚崴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我急忙护住肚子。
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感觉到,只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了一个带着冷冽松香气味的怀抱里。
我一回頭,只见一张有些熟悉的冷硬俊颜闯入我的视线内。
顿时让我受到了比差点摔了一跤还要大的惊吓。
盖因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我的「奸夫」,我肚子里孩子的亲爹。
太子他叔,肃王顾重明。
说到这肃王,抛开我和他有点乱的关系不谈,平心而論,的确是个可怜人。
当家圣上并不是太后的亲子。
先帝子嗣不丰,三十多岁还只有当今这么一个没夭折的儿子。
眼看着就是独苗,于是早早就被立为太子,养在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膝下。
谁承想造化弄人,当今做了太子没几年。
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竟老蚌生珠,生下了如今的肃王。
先帝大喜,为肃王取名重明,一个很有指代意义的名字。
肃王自幼酷爱习武,小小年纪便跟着我爹去边疆军营历练。
凭着自己的本事立下不少军功,却不料竟在一场战斗中掉下山崖不知所踪。
多年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先帝驾崩都没能回来。
就连太后都似乎已经放弃找回肃王的时候,三年前他却自己回到了京城。
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被父皇宠爱的小皇子。
多年后再回故土,却已是饱经风霜。
整日生活在异母哥哥的忌惮下,太后亦是不敢对他多加亲近。
只是大哥,你可怜归可怜,能别一直搂着我的腰吗?
这和你冷峻的形象不符啊。
我瞪一眼,他不松手;
我踩一脚,还不松手;
我使劲挣扎……
力量相差过于悬殊,挣扎不过,干脆放弃。
我一边维持着靠在他怀里这个诡异的姿势,一边假装淡定道:「王爷就这么出现在东宫的内院,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輕笑了一聲,湊近我耳邊:「更不合适的事也做过了,这还算什么?」
边说着,顾重明竟又伸手抚上我的小腹,「另外,我来看看我的孩儿,应该不过分吧。
潇潇,不要否认,这个孩子是谁的,你应该心知肚明,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大可以自在一点。」
我……行行行,论耍流氓还是你厉害,我輸了。
「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理来说这事儿除了我,叶修泽,芳年,应该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才对,连静姝都没敢往这上面想。
顾重明笑得都憋不住了,「潇潇不知道吧,我也是叶修泽的救命恩人啊,而且我救他,比你救他还早呢。」
叶、修、泽你大爷的,你到底有几个救命恩人?
正当我气急败坏的时候,顾重明忽然轻轻将我转过身来与我对视。
一双狭长的凤眼里满是认真,「瀟瀟,從今天開始,你要试着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
趁着我愣神的功夫,顾重明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瀟瀟,我得走了,这个哨子你拿着,有危险便吹哨。无论我在哪,都会来救你的。」
说罢把一个玉哨塞进我手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相信?
我是顾景行明媒正娶娶进东宫的人。
他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却从未信过我。
反而处处提防我算计我,不惜置我于死地。
顾重明与我之间,不过是一场算计来的意外。
说要保护我,大约也只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可不知為什麼,顾重明说让我相信他的时候。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真的忍不住想要依靠他。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顾重明,我该相信你吗?
我能相信你吗?
5.既然这么想当太子妃,那就让她当好了
到了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我怀着身孕不敢用冰,就让人在回廊里放了个软榻。
我躺在榻上悠哉悠哉地吃着锦年做的樱桃酪,等着芳年去接进宫看望我的母亲。
锦年是我新提的大宫女,实际上是顾重明特意派来保护并照顾我的女暗卫。
没想到这姑娘不仅武功好,厨艺也是相当可以。
我这两个月着实圆润了不少,心里对顾重明这个孩子亲爹又满意了两分。
正想着顾重明,只见芳年引着一位身穿诰命服的贵夫人朝这边走来,正是我娘。
三年前我嫁进东宫,父母兄长却还在凉州戍边。
一轉眼,我已经有三年没见他们了。
这几年娘定是没少为我担忧,眼看着鬓角上又多了几根白发。
许久不见亲人,我不由得湿了眼角,连忙扶起我娘,迎进内室说话。
我本来以会我娘会先抱着我痛哭一会儿的,我连安慰她的词都想好了。
结果——「呀,潇潇,娘的乖女儿,娘本来以为你定是瘦了,没想到竟还圆润了不少。」
嚶嚶嚶,都是锦年做的点心甜品把我喂胖了。
四舍五入就是顾重明喂把我喂胖了,哼。
想着我娘能待着宫里的时间不多。
问过家里人身体之后,我赶紧屏退左右,问起正事来。
“女兒,爹爹是不是明天日才能到京城,到了京城马上就要进宫吗?」
「是明日到京城,不过不急着进宫,陛下说体恤你爹舟车劳顿,让第二日再面圣呢。」
聞言,我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明日爹爹到了家,娘记得千万再交代爹爹一句。
这次回京述职,陛下召见他的时候,必定会为立太子妃一事探他的口风。
务必要交代爹爹,让他不要在陛下面前为我争取。」
其实我早就给我爹传过信了,但想着他老人家疼爱我的程度,不让母亲再叮嘱叮嘱他我实在是不放心。
我娘一听这话,立马心疼地握住我的手:「好孩子,娘知道你在宫里过得苦,你放心,陛下想把这太子妃的位子给李家,咱们陆家也不是吃素的。
真当这些年咱们家出生入死的白给他顾家干活呢,你爹肯定会为你争取的。
你这几年操持东宫多有辛苦,现在又有了身孕,怎么不比她有胜算。」
我娘肯定还以为我对顾景行一往情深,对能不能成为太子妃耿耿于怀呢。
我也不好说其实我都怀上别人的崽儿,给顾景行狠狠戴上了一顶绿帽了。
他顾景行此时在我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一碗樱桃酪呢,只得继续道:「娘不必忧心,不和李芊蕙抢太子妃这个决定,是女儿深思熟虑过的。」
「从三年前我和江相的女儿嫁进东宫开始,陛下就愈发忌惮咱们陆家和江家,又是让李牧分爹爹的兵权。
又是扶持许贤妃的兄长许阁老和江相打擂台,这时候让我登上太子妃的位子,陛下和太子估计得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我刚被封为太子良娣没多久,狗皇帝就把李芊蕙她爹李牧,也派去了我爹驻守的凉州。
我原本想着凭着两代陆家军为大晋立下的汗马功劳,狗皇帝这下又等于是削了我爹的兵权,补给我一个太子妃理所应当。
直到永安长公主带着李芊蕙回京。
顾景行那非卿不娶的架势,和狗皇帝犹豫不决的态度,我才感觉不对。
两月前的事,更是让我彻底明白了狗皇帝和狗太子,是看着这些年犬戎被我们陆家打老实了,就想过河拆桥。
只怕拆桥都是轻的,甚至是活路都不一定能给陆家留。
这次陛下让我爹回京述职,却不叫哥哥也回京。
就是想趁着这次把我爹留在京城,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还要把哥哥留在凉州给李牧做人质。
狡猾死,走狗烹。
狗皇帝和狗太子为了打压陆家,已经是连脸都不打算要了。
「陛下和太子已经决意让李芊蕙做太子妃了,爹爹为我争取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我也不稀罕,李芊蕙既然那么想当太子妃,就让她当好了」,我冷笑道。
见我娘有些不解,我便给她解释:「陛下和太子既然拼了脸面不要也要让李牧取代爹爹,让李芊蕙取代我,硬拦着多没意思,自食其果岂不更好?
爹爹应该跟您提起过李牧,那我也告诉娘,那李芊蕙,根本不是能当好太子妃的料。
跟您女儿我比,她姓李的差得还远呢。」
我废了好大劲才安慰好我娘,眼看着宫门都要落钥了。
我赶紧拿出早准备好的上好的药材补品,让芳年送她出东宫。
看着母亲在凉州边塞之地熬了二十多年、比京城同龄的贵族夫人们苍老许多的背影。
想着狗皇帝干的恶心事,忍不住心里一阵冷笑。
打仗的事儿我不懂,不过以爹爹的人品和忠心,和李牧共事几年来。
每次给我写信的时候,提到凉州的事都没说过李牧一句好,此人能力可见一斑。
至于李芊蕙,结合我跟她打交道这段时间她的种种表现来看。
这女人搞风花雪月情情爱爱那一套还行,真耍起心计来压根儿就是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再说做太子妃可不同于做普通人家的正妻。
太子妃是一国储君之妻,更是未来的国母,就像我和我娘说的那样。
我对她的能力表示很怀疑。
更何況,她爹抢了我爹的,她抢了我的。
就是触了我的逆鳞,我怎么可能让她好过呢?
6.表妹相逢,计高者胜
果不其然,十日後,狗皇帝便下旨封李芊蕙为太子妃,于年底举行婚仪;
并封许阁老之女许嘉宁为太子良媛。
另外,令李牧接替我爹镇西元帅一职,驻守凉州,并封为武安侯。
陆家曾随着太祖皇帝打下了这大晋江山。
我爹驻守凉州十几年,打得犬戎不敢再进犯边境,都没得个爵位。
李牧只是捡了我爹辛苦打下来的功劳,便能封候。
好,很好。
李芊蕙更是春风得意,据说去恭贺的人都快把永安公主府的门槛踏平了。
最近顾景行和李芊蕙的日子过得有点太高兴了。
他们一高兴,我就不高兴。
我一不高兴,我就要搞事情。
这天早上我让人传话给顾景行,请他下朝后来澄明园一趟,我有要紧事跟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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