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重要吗?
“妹妹,如果你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吧?”
次日,我出了院。
公寓里打扫得很干净,早已不见了那日的狼藉。
推开门时,阳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白色的帘布飘起又落下。
沙发边的茶几,烟灰缸里有许多烟头。
旁边还有一束高心卷边的白玫瑰,正无暇地绽放。
芳香淡淡,白得纯洁,白得静悄悄。
只有严序才会送我这样的花。
我跟了他十三年,他便送了十三年。
白玫瑰,多美啊。
可惜,不太新鲜了。
尾声
三十五岁,国际时装周上,接受采访时有人问我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
我想了想,依旧说了那四个字——原野糜烂。
虽然她们都说,那是我最烂的设计。
那年,工作告一段落后,我有天走在街上,突发奇想,想要回去一趟。
没有任何人陪,也没带任何行李,我当即去了机场。
辗转大巴,公交,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很远很偏的小县城。
我包了辆车,想要回村看看。
那开出租的老师傅一听就乐了,说你好几年没回来了吧,坝子店早就没了。
那附近几个村子都没了,早搬迁了。
他们运气好哇,有个大城市的老板,看中了那片地方,建了生态园和马场。
六年前的事了。
哦对了,那里还盖了一处很大的游乐场,免费的,不要钱。
大城市的老板是好人,带动了我们整个镇子的经济。
就是听说他命不好,一直没有孩子。
好不容易他太太怀上了,没保住。
听说大老板让人建生态园的时候,先盖那座游乐场。
他太太也是我们南方的姑娘,说等孩子生下来,会带她们过来玩。
“坝子店没了,你还去吗?”
去,当然去。
我坐在车上的时候,忍不住想,严序真是可笑啊。
我不需要问老师傅那位大老板姓什么。
我知道是他。
因为从前他很爱问我,翠翠你想要什么?
二十七时,我功成名就,什么都有了。
我什么都不缺。
我说要一座很大的游乐场吧,有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他当时笑了:“想去游乐场?等我这段时间忙完。”
当然,那只是我随口一说。
后来他也没有带我去。
此刻我站在很远的坡上,生态农庄万籁俱寂,芳草萋萋。
我看到了远处的摩天轮。
那游乐场一定是个很热闹的地方。
孩子多的地方,有无限的希望。
关于严序这个人,人死债消,我永远都不想再提起他。
原野无边无际。
算起来,自我离开这里,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十八年,我和杨笑自幼长大的地方不见了。
小时候我们曾光着脚,跑过村头田野。
如今我不知那是什么方向。
我想找, 所以寻着草丛,一直走。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我做过的那个梦。
一直走,往前走。
直到再也走不动。
四面原野仿佛只剩我一人。
我看到了杨欢姐姐,她坐在那修车小伙的自行车后座上, 隔着老远朝我挥手, 在小路上渐行渐远。
她笑得那么开心, 说翠翠,再见!
我还看到了杨笑, 他站在前方, 双手插兜, 仿佛十七岁时的模样。
有风漫过原野,他看着我, 眉眼如初, 声音遥远:
“翠翠,你累不累?”
累。
杨笑, 我累。
那只见过雪的蝉,历经了严寒, 千山万水, 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万籁俱寂, 它躺在草丛之中。
一动不动, 呼吸微弱, 逐渐死去。
它在腐烂, 被蚂蚁爬满,啃食干净。
它死了吗?
没有。
来年, 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夏蝉。
万物终将如此,从腐烂的那刻起, 重获新生。
(完)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