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殭屍。 現在躲進了人類總指揮的衣櫃。 我背靠在衣櫃的內壁。 他一腳抬起踩在衣櫃邊緣,向前微微俯身。 冰冷的槍口抵在我的額頭正中間。 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壓低了聲音,語氣冰冷。 「寶貝,你手上是我最喜歡的衣服。」 1. 我看了看他,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倒吸一口涼氣。 猶豫了半天,才把兩隻掛滿了衣服的胳膊,筆直的遞了過去。 他將槍口從我的額頭挪下,然後輕巧的挑走了我手臂上掛著的那件普通白襯衫,往後兩步,坐到了那張平平無奇的床上,單手一揮示意我出來。 」這位殭屍小姐,請您麻溜的,從我的衣櫃裡滾出來。「 在他輕蔑的眼神裡我看到了兩個大字。 —蠢貨 挺傷殭屍的,嗚嗚嗚。 誰能想到我隨便走進一間平平無奇的房間,就是人类总指挥的房间呢? 要是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會從銷毀爐裡跑出來的第一時間,走到二樓左手邊的第七間房。 也不會慌不擇路地爬進人家的衣櫃。 如果我滾出來,您能留我個全屍嗎?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看您換衣服的! 」 2. 顧少安最後還是放過了我。 在我的曉之以理和動之以情之下,他決定讓我把他被我弄髒的衣服洗了以後再去赴死。 還大慈大悲地允許我洗了澡再去洗衣服,我摸了摸鼻子上的灰,蹭了蹭腿上已經乾涸的血漬,扒拉一下打結在一起的頭髮。 其實也不是很髒嘛,在殭屍堆裡,我這樣已經是相當眉清目秀的一枝花了。 洗完澡,我順便剪了指甲。 套上顧少安從衣櫃裡拿出來的一條白色裙子,我在想他果然是個變態。 要不然怎麼私藏人家女孩的裙子呢?不過可能他自己穿也不一定。 我一邊賣力地洗著衣服,爭取做到不留一絲一毫的髒處。 一邊努力地想著顧少安穿裙子的樣子。 一個沒忍住,高興的淚水從嘴角滑下。 下一刻,我的笑都還來不及收回來,我就從鏡子看見顧少安拿著一個黑色的止咬器,戴到了我的臉上。他站在我身後,認真地繫著止咬器。 然後扶著我的肩膀,透過鏡子看著我,那是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得我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指揮,我還是黃花大閨屍,如果被別人發現我們這樣子不好吧。」 「放心,我暫時還沒有對殭屍下手的打算,尤其是你這種腦子笨的。」 ??! 暂时? 我双手交叉护住了胸口。 3. 我得救了。 顧少安沒有殺了我。 因為我是目前為止人類發現的唯二具有自我意識的殭屍。 而我除了膚色蒼白得有些異樣,還有著滿口適合切割肉類的鯊魚牙之外,從外表來看和一般女孩沒有任何的區別。 奇怪的是我雖然擁有正常女孩該有的生活常識,但是並沒有其他記憶。 我的意識是在我差點被丟進銷毀爐的時候覺醒的。 聽說另外一隻有意識的殭屍現在已經當上了殭屍大軍的總指揮,所以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良屍,被標上了特級危險,由顧少安暫時親自監管。 據說等扛過這段殭屍潮,回到中心基地,他就會把我丟給中心基地的研究員。 是的,我們現在所處的是分基地。 聽起來就挺渣男行為的。 我對此表達了強烈譴責,然後顧少安塞給我一台老年機,讓我一邊玩兒去。 特麼的就推箱子、俄羅斯方塊,還有拼圖三個遊戲。 這都 X068 年了,正经丧尸谁玩这种复古游戏啊! 我也就是在晚饭前通关了推箱子而已。 嘿嘿真香。 「好吃嗎?」顧少安問。 我顧著手裡的遊戲,有些沒空搭理他。 「好吃。」 「等等,你 TM 在餵我什麼? 」 我放下老年機,看著顧少放在我嘴裡的銀製湯匙,也許是確定了短時間內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我的語氣放肆了起來。 「營養膏。」他說,然後把湯匙從我的嘴裡拿了出來。 「原來是營養膏啊,以前沒吃過,還挺好吃的,下次可以試試開發梨子口味兒的,我喜歡那個。」 「騙你的,是腐肉。」他微微一笑,露出虎牙,看得我心裡發毛。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相當精彩,要吐不吐的。 4. 到了晚上,因為顧少安負責監理我,於是我倆還挺形影不離的。 他拿著一個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手銬,把我銬在了沙發上。 他靠近我的時候,我相當緊張,心跳得很快,畢竟早上他還拿槍堵著我的腦門。 好在銬完以後,他就回床上睡覺了。 他側躺在床上。 我側躺在沙發上。 面面相覷,咦,顧少安長得怪好看的。 他睡著了,我還沒睡著。 我眼睜睜看著他從床上咚的一聲,滾了下來,到了我的眼前。 這都沒醒,他真是不愧是個變態。 我敢動嗎?我不敢動。 這時候我要是動了,估計會發生點瑪莉蘇小說裡喜聞樂見的沙發咚什麼的,可是我還不是很想跟變態有什麼交集,萬一他一個不小心,我丟的就是命。 到了後半夜實在熬不住,於是我也睡了過去。 然後我就做夢了。 我夢見我和顧少安結婚了,還生了一堆小殭屍。 小殭屍圍著我和顧少安嘰嘰喳喳亂喊。 其中一個一頭黑髮,長得既不像我也不像顧少安。 明明一副小孩的身材,卻頂著一顆成年男子的頭,整得相當奇怪。 我正看著,那個大頭小殭屍突然單手捏住我的臉頰,力氣還挺大,捏得我腮幫子有點痛。 「逆子!」我出聲,清醒了過來。 果不其然,一個黑髮的男人正戴著特質的手套,單手鎖著我的腮幫子。 「顧少安,這就是你說的有自主意識的殭屍? 」 「你誰啊你?」我含糊不清地表述,伸手就要去掰他的手,這都沒碰上呢。 那個人就先一步鬆開了。 給我整一趔趄,往後倒了下去,顧少安有良心,在我後頭及時扶住了我。 「對待小姑娘,不要那麼粗暴。」 顾少安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了出去。 5. 真的,我差点就信了! 要不是昨天他还拿枪指我脑门,餵我腐肉,順帶拿手銬把我銬在沙發上。 我真的會相信顧少安這個惡劣的人,是個難得的紳士。 黑髮的男人叫髕邱宇,是總基地下來支援的研究員,在我覺醒意識的前一天到的,因為趕路太累,於是昨天一整天都在睡覺。 據說顧少安衣櫃裡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情趣衣服以及道具都是髕邱宇打賭輸了以後偷偷塞進去的。 包括那個大型寵物止咬器。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和髕邱宇當朋友的顧少安顯然也是個變態。 於是大中午的兩個變態就帶我去參觀其他殭屍。 顧少安打著傘,貼心分了一半位置給我,就是他個子太高,我依舊被曬得一覽無餘。 鐵籠裡面是八隻膚色青白、五官猙獰、四肢僵硬的普通殭屍。 身上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潰爛,看是相當噁心。 於是我沒忍住,攥著顧少安的袖口,朝另一邊,開始乾嘔起來。 「覺醒意識的特級殭屍代號:02。」 「遇見 D 級殭屍情緒劇烈。” “反應為:嘔吐。」 髕邱宇的聲音毫無起伏,從戴著的手錶裡劃出幾個虛擬光屏,開始記錄。 我緩過勁來,看著那幾隻殭屍,腦子猛然一疼。 聽見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攻擊,立即執行。」 「有危險!」我拉著顧少安往後退,聲音都有些變調。 他像是有些意外,把我推到了髕邱宇身邊。 再然後那籠子裡的八隻殭屍就和瘋了一樣地往外撞擊籠子。 一下,兩下,三下…… 锁链断裂…… 八只丧尸一起冲了出来! 「丧尸等级急剧攀升,從 D 級到 A 級了! 「髕邱宇收起其中一塊光屏,又打開了另一塊。 「核心不在額頭,在脊背,從脖子往下第三塊脊椎骨。」 我眼见着顾少安从伞柄处抽出了一把长刀,暗紫色的電流從他的掌心湧出,覆蓋到了整把刀上。 絕對壓制。 七隻殭屍在顧少安的手下毫無還手之力,盡數倒下。 不對,還有一隻。 還有一隻不見了。 顧少安的瞳孔驟然縮小,他拿著那把長刀戳到了我和髕邱宇的身後,是刀入肉體的聲音,他的眼神裡全是殺氣。 「讓開。」 我幾乎是立刻癱軟在了地上。 顧少安抽出刀,單膝跪下來,撐著那把長刀,紫色的電流縈繞未散。 那張俊美的臉上還黏了一些殭屍的綠色血液,看起來詭異又漂亮。 「不聽話的孩子,沒有糖吃。 「是你让他们暴走的吗?」 我感觉有点没出息,但我真的有點害怕。 “我不是,我沒有,真不是我幹的。” 下一秒,顧少安雙眼一閉,靠在了我的肩頭,呼吸平穩,睡了過去。 6. 髕邱宇扶著顧少安,將顧少安從我的肩頭移開,又一彎腰撿起了顧少安的長刀。 他看向我。 「還能自己起來嗎?」 雖然我很想說我可以,但是我的腿已經不聽使喚地長在了地上。 其堅定程度,猶如冬天封印我的被子。 「不可以……」 然后闫邱宇这个臭不要脸的,點了點頭,一副我知道了的樣子,轉身就離開了。 ??? 我看着满地的丧尸尸体,和托著顧少安越走越遠的髕邱宇,多種複雜的情緒交織之下,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身體倍好地爬了起來。 跟了髕邱宇一路以後,我們三個走到了分基地的實驗室。 我在門口徘徊了一下,有些不太敢進去。 有種小白鼠的錯覺。 「不進來的話,就在門口待著,記得不要惹麻煩。」 髕邱宇說著,丟了一個止咬套給我,還有一個帶著鎖鏈的項圈,順便把門關了上去。 我看著研究室門口的一個可以用來綁鎖鏈的銅環,再看到手上的止咬套… 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對自己帶止咬套,還把自己鎖起來的行為嗤之以鼻。 我要真這麼幹,估計離成為顧少安、閔邱宇這樣的變態也不遠了。 我在門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到最後居然坐著睡著了。 後來是被顧少安雙手捏著臉頰給捏醒的。 他看著我,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鉤起了脖子上項圈的鎖鏈。 「行為藝術?」 「要不是怕小孩害怕,我才不把自己關起來。」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朵紙花遞向顧少安。 「這是他送給你的,他還說他非常非常地仰慕你,以後要成為你這樣的指揮。」 「媽媽有沒有告訴你,陌生人的東西不要隨便亂接? 」顧少安沒有接過紙花,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複雜。 我覺得我的腦子有點混亂,什么叫陌生人嘛?好歹我和他也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等等,他說的陌生人,是那個小孩。 我頭一歪失去了意識。 太丟屍臉了,我居然著了一個小男孩的道。 7. 這世界上有五種辣。 微辣、中辣、麻辣、變態辣。 還有我笑一笑算辣。 這熊孩子下手是真狠,居然往紙上倒那麼多劇毒物品,但凡我真的只是個普通小姑娘,就該當場嗝屁了。 我躺了整整五天。 第六天,顧少安帶著熊孩子來向我道歉。 我坐在沙發上,裹著毯子,做出了我最凶狠的表情,露出一口鯊魚牙。 「你只是個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哼。」熊孩子扭過頭,不情不願伸出掌心,「對不起,但是你該死。」 我拿着戒尺,不輕不重地打了他的手心五下。 他咬著牙,仍舊固執地側著頭。 他是人類自覺異能以來,最小的異能者,能免疫所有有毒物質,包括殭屍病毒。 也是顧少安親自來分基地的原因。 他的父母是被殭屍咬死的,所以對殭屍有著不可磨滅的仇恨。 「我躺了五天,打了你五下,現在我們扯平了,再有下次我可就真的不手軟了。 「現在我要休息。」 我背过身不去看他们。 我聽見門開關的聲音,應該是他們離開了。 才剛鑽出腦袋,就看見了顧少安的臉,他站著,低頭看我。 「對不起。」 他是在替那個熊孩子道歉。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不是那小屁孩的誰,算我倒楣,莫名其妙變成了殭屍,又莫名其妙覺醒了意識。 「我是殭屍,他討厭我也是應該的。」 我說著,突然就委屈了起來,眼淚就開始往下掉。 8. 不過我的委屈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顧少安同意給我的晚餐加兩隻炸雞腿。 那可是兩隻炸雞腿。 現在可是末世誒!我能拒絕嗎?我不能。 但凡我有一絲一毫的遲疑,那都是對炸雞腿的不尊重。 說起來,自打顧少安從研究室出來以後,對我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 從原來的十分戒備變成了七分戒備。 可能他也發現雖然我覺醒了意識,但本質上還是個垃圾的事實吧。 我啃著炸雞腿的時候,一直在想那次聽見的聲音。 很顯然,這個聲音的來源很大程度就是另一隻覺醒意識的殭屍,也就是那個殭屍總指揮。 同屍不同命。 人家都總指揮了。 我還在人類基地炫雞腿。 但是,說實話,我挺想擺爛的。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又是殭屍,又是異能者。 我還是比較希望,世界和平。 最後一口雞腿下肚子,我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東南方向。」 「西北方向。」 「全体攻击。」 十分钟后我就看见原本还算平静的食堂,拉響了警報,紅色的光撲閃著打破了平靜。 殭屍潮來了。 所有人都開始井然有序地撤離。 我拉著顧少安的手腕告訴他我所聽到的。 他看著我,把那頂指揮帽帶到了我的頭上,讓我跟著髕邱宇去分基地的高塔躲起來。 「不要弄丟了。」 「要是丢了怎么办?」 「那就等我回来再说。」 我特别想说,顧少安這句話說得特別像回不來,畢竟八點檔狗血劇都是那麼演的,不過我還是把這句話吞下了。 我跟著髕邱宇去了高塔,等待救援。 殭屍的數量只能用恐怖兩個字來形容,密密麻麻地佔據我大半視野。 他們掙扎,咆哮,扭曲著奔跑。 喪屍潮提前到來,人員轉移還未結束。 還剩最後一批,一百多人。 大家互相依靠,取暖。 因為他們都相信他們的總指揮會回來救他們。 從總基地派遣出來的直升機在兩天後終於到達。 就在我搭上直升機放下來的救援繩的時候,一隻手伸了出來,我看見了那個熊孩子。 我有句髒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不過很快我的那句髒話就被堵住了回去。 因為在下一秒,顧少安就捉著那熊孩子的衣領,把他扔去了機艙。 然後重新放下救援繩。 他向我伸出手。 暖色系的陽光勾勒在他的身上、臉上,連髮絲都似乎在發光。 我握住他的手,上了直升機。 覺得自己胸口好像有隻小鹿在亂撞。n> 9. 我發誓,我只是小小小小心動了一下。 就一下下。 可喪屍一旦分心,就容易出錯。 就這麼短短幾秒的時間,顧少安交給我的帽子就從我的頭上掉進了殭屍堆裡。 屍骨無存。 我的心情瞬間變成了心虛。 到總基地門前,我停下腳步,看著顧少安,深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已經不是為帽子抱歉的時候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比方說他們準備拿我做實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