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 聚會守則: 一、凌晨時分保持安靜,禁止大聲喧嘩。 二、不要與手掌像蛇皮的人接觸,他們是惡魔。 三、任何人問起你的名字,必須如實回答。 請大家嚴格遵守,否則出現生命危險,本店概不負責。 咳咳…大家好,我是八一三 KTV 的經理程許。 很高興今天有壽星光臨本店,她就是 0714 包廂的赫榆小姐。 在此我邀請大家…滋…一…起…一起為今天的主人…滋…公赫榆唱首生日…滋….嗶….. 01. 「小榆?小榆!」有人在推我的肩膀,我回過神來。 「你在發什麼呆呢?快進去,今天你可是主角。」 朋友小樂站在我跟前,拉著我的手走進標示為 0714 的包廂。 包廂佈置得很精緻,背景牆上貼著「生日快樂」四個大字,周圍飄著形狀各異的彩色氣球。 一進門,就有人拉響了禮炮,禮花伴隨著祝賀聲落在我的臉上。 下一秒,燈就關了,包廂變得一片漆黑。 我看見角落亮起一絲燭光,小樂手裡拿著蛋糕,跟其他人一起唱著「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她慢慢朝我走來,我正開心地拍手。 忽然,生日歌開始走調。 他們唱的調子越來越高,歌曲中間夾雜著電流聲,像磁帶卡帶,異常刺耳。 「祝……滋……你生……日…….快…….滋…….樂……嗶……」 生日歌結束,小樂端著蛋糕笑著站在我面前,她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三張嘴。 再看向兩邊的人,他們有人四隻眼睛,有人三個鼻子,有人六個耳朵。 我看小樂的嘴巴一開一合,口型是「趕快許個願吧」。 然而傳進我耳朵的卻是間斷的電流聲,配上沒有感情、聲音變調的播報。 「以下再次播報八一三聚會守則:」 「……四、本店人員只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若能看見異於常人的『人類』,馬上告知經理。」 02. 我用力眨巴眼睛,當我再次看向他們時,他們變回了正常人的模樣。 怎麼回事?難道我出現幻覺了嗎? 「快吹蠟燭呀,小榆,想什麼呢? 」小樂催促。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我窘迫地吹熄蠟燭。燈又亮了。 這時他們都只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個耳朵。 我找藉口要上廁所,打算洗把臉清醒一下,一推開門腳下就踢到了一團紙。 紙張被搓揉得皺皺巴巴,我好奇地撿起攤開,似乎是某個人胡亂寫的話: 【不(劃掉)……要相信……灰色衣服的……人! (整句被紅筆圈起)】 【離開聚會! 】 【2(劃掉)】 【……4 6 8 1 3 5 越來越多……(字跡潦草)】 這又是哪個人喝醉了寫下的胡話?我不屑地將白紙揉回一團。 剛好身邊有個服務生推著清潔車走過,我喊住他,將廢紙丟進桶裡。 「還有其他垃圾嗎?」他親切地問道。 「沒……」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服務生的臉龐近在咫尺,他長著四隻眼睛、一個鼻子、三張嘴。 他的四隻眼睛分別看向不同方向,其中一隻緊盯著我。 見我不說話,他再次開口,但只有中間的嘴巴在動。 我害怕地垂下眼,搖搖頭。 這時廣播再次響起,仍舊夾雜電流、聲音變調。 「五、如有疑問,可以按下呼叫按鈕,身著灰衣的服務生會前來幫忙。」 我驀地轉過頭,望向走遠的人,腦子裡浮現白紙上的話。 【不(劃掉)……要相信……灰色衣服的……人! 】 他,穿著灰色上衣! 03. 我用冷水死命拍打著自己的臉。 這一定是我出現幻覺了! 但如果不是幻覺,那這些人還算是「人」嗎? 越想我心越慌,導致我連扯了幾下都沒能扯下手紙。 這時身旁突然伸過來一隻手,她的手掌皮膚是黑綠色,皮膚上是密密麻麻的裂紋,像曬乾的蛇皮。 她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個耳朵和一雙蛇皮手。 她輕鬆地扯了兩張紙巾遞給我。 【不要與手掌像蛇皮的人接觸,他們是惡魔。】 變調的廣播聲自動在我腦海裡播放。 我猶豫地伸出手,捏著紙巾一角微微顫抖。 我該聽廣播裡的警告嗎? 04. 「嘩啦」一聲,廁所傳來沖水的聲音。 手像蛇皮的人快步離開了女廁。 我隨意地用紙巾把手擦乾,想趕緊回到包廂。 然而一出廁所門,我眼前的走廊就像破碎的鏡片一樣四分五裂,透明的鏡面上照出無數個我。 我越往前跑,反而越在後退。 走廊兩旁的房間分別被割開,然後以一種無規律的「洗牌」方式飛速移動。 我記得只要直走,就能到達 0714 包廂門口。 房門在快速移動,我在加速奔跑。 一個不小心,我絆到腳下的地毯,頭重重撞到地上。 等我再站起來的時候,走廊又恢復正常,每個房間門整齊有序地排列在兩側。 我面前就是一個包廂門,標誌寫著:0714。 深呼吸,我將心頭的恐慌強行壓下,換上笑容。 可是我看到了什麼? 沙發中央坐著一個男人,他有八隻眼睛、三個鼻子、三張嘴、四個耳朵。 他的眼睛佔滿上半張臉,往六個不同的方向瞟。 他不斷往中間的嘴裡倒酒,酒又從兩旁的嘴裡不斷流出來,他怎麼喝都喝不夠。 忽然,他其中一隻眼睛發現了我。 他開口露出又長又捲的舌頭,上面長滿釘子。 「美女,別害羞,進來啊。」 話畢,他周圍的朋友也轉過頭,4 6 8 10……他們有數不盡的眼睛……鼻子……嘴巴…… 我頭皮發麻。 我的朋友都去哪了? 05. 我「砰」地推開房門,看右上角的標示牌: 0814。 我明明是在七樓上的廁所。 我著急地按下行的電梯,但是按鈕上的光亮卻閃爍兩下,熄滅了。 電梯上方的顯示幕也沒有反應。 看來只能走樓梯了。 逃生樓梯光線很暗,只有「緊急出口」四個字亮著綠光,勉強照出台階。 快下到七樓時,綠光下的一個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一個小本子,很突兀地躺在地上。 封面潦草寫著【逃生指南】。 裡面的紙基本上被撕光,只剩下為數不多的一兩張殘頁。 【1.不要把名字告訴你不信任的人】 【2.凌晨時分保持安靜】 【3.別玩遊戲,所有遊戲的結局都是死亡】 …… 看到一半我回到了 0714 包廂,裡面是我認識的朋友。 一坐下,一個陌生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他好奇地問我:「我是小樂叫來的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 06. ——任何人問起你的名字,必須如實回答。 ——不要把名字告訴你不信任的人。 這兩條相悖的規則同時出現在我腦海,我該不該告訴他?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對方的臉越來越貼近我。 包廂裡暗淡的燈一閃一閃的。 他貼到離我一尺近的地方,兩頰開始冒出黑色的洞。 黑洞越來越大,我看見裡面長出了牙齒,牙齒衝出牙齦,血直流。 他三張嘴不斷開合,一直重複問著。 「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我驚恐地看到他的雙眼翻白,而後兩眼開始互換移動。 他的手指融合在一起,變成一把利刃,從我的臉頰摸下來。 我的血也從臉上流下來。 他的聲音開始變調,三張嘴笑了起來。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 07. 「走吧小榆,我們去自助餐廳拿點吃的。」 我這才注意到,周圍的朋友都站起身等我。 利刃消失了,三張嘴消失了,鮮血也消失了。 貼近我的人變回了最初正常的模樣。 他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怎麼又發呆了?問你呢,去不去吃東西? 」 所有人都只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我在心裡默默數著。 包廂裡的人唱得意興闌珊,我和小樂一群人率先下去拿甜點。 剩下的人負責活躍氣氛,留在房間。 自助餐廳門口有人把守,於是所有人自覺排成了一隊。 這時廣播開始播放第六條守則,聲音夾雜電流斷斷續續: 「六、進入自助餐廳,出示你的手環,報出你的名字和房號…” 輪到我的時候,把守人機械地對我說: 「出示你的手環,報出你的名字和房號。」 「為什麼要報名字和房號,我有手環就可以證明我是這家店的顧客。」 「請遵守八一三聚會守則,出示你的手環,報出你的名字和房號。」 「如果我不報呢? 」把守人的雙手瞬間變成了兩條附有荊棘的長鞭,他甩起長鞭打到我的臉上。 劇烈的疼痛讓我跌坐在地上,我用手撫著左臉,整個臉痛得僵住,渾身發抖。 帶刺的長鞭再次舉起,眼看著又要甩到我的臉上。 我害怕地緊閉雙眼,嘴裡快速報出我的名字和房號: 「赫榆,0714 包廂! ” 長鞭憑空消失,把守人雙手恭敬地放在身前。 「赫榆,0714 包廂,歡迎進入餐廳。」 08. 我完全沒了胃口。 臉上似乎有火燒般的灼痛,然而伸手一摸,卻一點傷口也沒有。 【離開聚會! 】 紙條上的話再次闖進我的腦海,一想到這我的臉更痛起來。 是了,我要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立刻放下手上的碟子,衝出了餐廳。 因為手機和包包都留在包廂,所以我只好回 0714 一趟。 門被推開的一剎那,大片的鮮紅像海浪一樣向我撲過來。 血腥難聞的味道一同鑽進我的鼻孔。 包廂裡沒有人在唱歌,沒有人在跳舞,也沒有人在聊天。 所有人都消失了。 唯有沙發中央坐著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他不斷往中間的嘴裡倒酒,酒又從兩旁的嘴裡不斷流出來,他怎麼喝都喝不夠。 忽然,他其中一隻眼睛發現了我。 他說:「美女,別害羞,進來啊。」 我像受了蠱惑,一步一步走進去。 一步,一個血腳印。 09. 房間裡多了很多奇怪的動物氣球。 會動的,動物氣球。 一個氣球上畫著長滿白蛆的大象,它前腿跪倒在地,痛苦地扭動身軀。白蛆在肆意咬噬它的肉。 另一個氣球上是一隻人面獅身的獅子,它雙眼流出血淚,四隻腳皮開肉綻,露出裡面白花花的骨頭。 我認出沙發中央的男子是方才 0814 遇到的人。 可是…….還可以用「人」來稱呼他嗎?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走向男子,並在他身旁坐下。 他用其中一隻眼睛看著我,三張嘴露出「親切」的微笑。 「我叫張岐淄,你叫什麼名字? 」 「……」 「我叫張岐淄,你叫什麼名字? 」 「你叫什麼名字?」他逼近我,右手又融合成一把利刃,這次利刃上流著紅色血滴。 【1.不要把名字告訴你不信任的人】 直覺告訴我應該相信逃生指南上的話。我閉口不言。 下一秒,利刃直接頂住我的胸口,我感受到刀尖一點點戳開我的肌膚,帶著冰冷擰進我的肉裡。 我痛得倒在一旁,冷汗直流。 「赫…赫榆,我……的名字叫赫…榆。」最終我求生的意志打敗了腦中的警醒。 「滋……滋啦……以下播報八一三聚會守則……」 「七、聚會期間必須完成以下一項遊戲,分別是:搖骰子、飛行棋、真心話大冒險。」 利刃倏地一下從我肉裡抽出,溫熱的血緊接著噴出來。 「小榆,該玩遊戲了。你想玩哪一個? 」 他舉起利刃,八隻眼齊刷刷看向我。 10. 我哪個都不想玩。 我只想離開這裡! 【五、如有疑問,可以按下呼叫按鈕,身著灰衣的服務生會前來幫忙。】 我摀著胸口的傷,跌跌撞撞地朝門口跑去。 按下了牆上的呼叫按鈕。 一直盯著我看的張岐淄嗤笑出聲。 他的背後長出一隻新的手,那隻手上佈滿荊棘,鋒利無比。 忽然,一條「帶子」捲住了我的腳──是他的舌頭。 他的舌頭迅猛且有力,迅速地把我往後扯。 我立刻撲倒在地面,整張臉拍進了血泊裡,血腥又反胃。 緊接著我被吊在半空中,我看見他佈滿荊棘的手像一條長長的鞭子,高舉。 「啪!」 好痛! 長鞭抽在我身上,我的身體宛如四分五裂。 「啪!」 我痛得在空中不停地扭動,我感覺到我的皮膚在一寸一寸地撕裂開,血從裂口流出,流到我的臉上,流進我的嘴裡。 吱呀一聲,0714 的門被推開了。 是服務生。 「救救我,求求你幫幫我……」我哭出聲,把所有的寄託放在他的身上。 11. 然而服務生無動於衷。 在他的後面,還跟著我的朋友。 「啊!」朋友們尖叫出聲,手上的餐盤掉落在地,血濺到她們的鞋上。 她們立刻轉身朝出口跑去。 然而這時服務生開始張開了嘴巴。 只見他的嘴巴越張越大,越張越大,越張越大。 然後像一個黑洞般,把逃跑的人吞了進去。 尖叫聲從他的嘴巴內部傳出,而後滑到他的喉嚨、胸口、肚子,最後消失。 他回身再次走進 0714,用手關上了房門。 【不(劃掉)……要相信……灰色衣服的……人! 】 他們所有人,是一伙的。 12. 「好了,該玩遊戲了。小榆,你想玩哪一個? 」 我倒立著看著底下的「人」,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不玩的機會。 「……搖骰子。」 我從半空中掉下,摔在沙發上。 「三局兩勝,你贏了,我可以實現你的一個願望。」 「……好」 我從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場合下玩搖骰子。 地上滿是血,而對方還是個長有八隻眼、三個鼻子、三張嘴、四隻耳朵的「人類」。 遊戲開始,房間裡只剩下骰子撞動盅面的聲音,劈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