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野营,我在荒山用无人机拍摄,机器实时回传的画面中惊现杀人现场。 我吓得手一哆嗦,按错了遥控器按钮。 无人机垂直下降。 凶手抬起溅满血迹的脸,看向无人机镜头。 1 「我靠!快把机器遥回来,他去拿竹竿了!」 身后的程东大喊。 我瘫坐在半山腰,抖着双手,拼命按遥控器。 无人机摇摇晃晃地升起,调头,快速向我们飞回来。 「报警!快报警!」 用来接收实时回传的画面的手机,刚才手忙脚乱之中被我摔了下去。 我爬下去捡起来,媽的,黑屏了。 「用我的!」 程东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了好几遍都提示无法接通,他抬頭,对着上面这片山楂林咒骂起来。 「靠,山上根本没信号!」 山里的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乌云密布。 「快,下山,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迅速收拾好装备,往山下奔去。 这荒山道路陡峭崎岖,除了山腰上这一片山楂林外,剩下的地方都长满了灌木荆棘,只有一条路可以下山。 没一会儿暴雨倾盆而下,我和程东胡乱披上备用雨衣,加快了脚步。 山路开始变得泥泞起来,仅有的小路越来越难走。 程东问我:「杀人的老头儿是谁啊?没听说山顶上住着人呐!」 「如果没猜错,是守林人老刘!」 村里的一个老光棍,一条腿残疾,無兒無女。 聽我爸說,村委会看他可怜,就安排他住在山顶上守山楂林,每月给几百块钱工资。 前几天重阳节,我爸作为村干部,还专门跑去慰问了他,送了一袋大米和一桶食用油。 「那倒在地上的女人又是谁?」 「没看清,別問了,抓紧赶路!」 雨越下越大,跟瓢泼似的。 我俩连滚带爬,沿着这条路往下走了三分之一,发现前面山体滑坡,唯一的出口被堵了。 不断有新的泥石流滑下,再走就送命了。 天已经半黑,下不了山,联系不上家人。 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避难所,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起刚刚下山的时候路边的一座破庙。 「附近有个废弃的土地庙,去那儿躲会儿!」 2 庙又小又破,但好在不漏雨,还有个木门,能挡点什么。 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我和程东立刻一人干了一瓶。 今天来山上航拍山楂林,没想着多待,所以只带了水。 程东气喘吁吁地靠坐在墙角。 「陳濤,那个老刘不会对我们起杀心吧?」 「有可能,毕竟我们是唯一的目击者。」 但他在山顶上,我们在山楂林下方,隔着这么大片林子,他肯定没看到我俩。 但他可以根据无人机的飞行路线判断我们的方位。 亡命之徒,大多心狠手辣。 「卧槽!早知道不要这个破机器了!」 「放屁!」我骂道,「这可是咱们吃饭的家伙!」 我和程东是做自媒体的,定位乡村田园美食博主,在某短视频平台上有百万粉丝。 平时拍视频,少不了无人机的参与。 程东陷入了沉默。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 「别瞎想了,山这么大,他又瘸着一条腿,哪儿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我頓了頓。 「就算找到了,咱两个年轻小伙子还怕他不成?」 程东含糊地「嗯」了一声。 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雨势有增无减。 我出去找了几块大石头,堵在门后面。 又把包里的柴刀拿出来,放在手边。 「睡吧,家里人一定会想办法找我们的,明天就能离开这儿了。」 我对程东说,也对自己说。 程东摇摇头,说睡不着。 他拿著手機,不停地往外打电话发信息,但都以失败告终。 我实在撑不住,在哗哗的雨声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破木门突然「哐当」一声,像是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 我猛地睜開眼睛。 咚咚咚,敲门声紧跟着传来。 不轻不重,三下。 程东立刻关掉手机,一動不敢動。 黑暗中,我俩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木门。 3 咚咚咚,又是三声。 这次加重了力道,木门被敲得直摇晃。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抓起柴刀,壮着胆子挪到门边。 有微弱的亮光透过门缝照进来。我凑过去一看,一个身披雨衣,手拿电筒的男人站在门外。 「开门!我刚看见里面有亮光了!」 是一个粗粝又苍老的声音。 我立刻朝程东飞了个眼刀。 他奶奶滴,让你小子睡你不听,非得摆弄手机! 这下招来冤家了! 可惜,屋里黑乎乎的,程东看不见我的眼刀。 他吓得呼吸粗重,让我浑身的汗毛也跟着竖了起来。 「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外面的人叫嚣道。 等等! 这个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 我趴在门缝上,再次向外瞄去。 「赵叔?」 我赶忙挪开石头,打開門。 赵叔和我家住一条街,几乎天天碰面。 刚才光线昏暗,再加上我心里紧张,才没立刻认出他。 「我说谁呢,原来是你俩小崽子!怎么,又来山里拍视频?」 赵叔脱下雨衣扔在供桌上。 我點點頭,「叔,這麼晚了,你怎么在山上?」 「来接你赵婶,她跟你们一样,被雨拦住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赵婶她上山做什么?」 「来看她哥,守果林的拐子刘,听说过吧?」 完了! 我跟程东对视一眼,被杀的女人铁定就是赵婶! 赵叔搓搓手,「等会儿雨小了我就继续上路,她这个人认床,换地儿就睡不着觉。」 「不能去!叔!」 我和程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细细讲述了一遍。 「噗嗤——」 赵叔笑了,脸上堆起一道道褶子。 「老刘老实得像个鹌鹑一样,鸡都不敢杀,你们说他杀人?别开玩笑了!」 「老实人爆发了才更可怕!」 要不是手机摔坏了,我现在就能给他看当时的录像。 那个老刘跟疯了一样,赵婶都躺地上不动了,他还拿着刀疯狂地砍。 血溅得满院子都是。 「爆发什么?为啥爆发?你赵婶对他那么好!」 呃…… 这话把我问住了。 聽我媽說,赵婶在村里出了名地对这个光棍哥哥好。 经常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山探望他。 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她领着去镇上看医生。 前阵子赵婶还跑前跑后,帮老哥办理了残疾证。 村里人都说,有这么个妹子,老刘的晚年算是有指望了。 见我们不吱声,赵叔点了根烟,悠哉地吸了一口。 「還有,你们说六点左右看到我媳妇被杀,可我七点还在家收到了她的短信,让我来接她。」 4 赵叔把手机举到我俩脸前。 程东盯着屏幕,惊恐地瞪大双眼。 「你特么眼瞎吗?她发的明明是『来救我』!」 我浑身一惊,赶紧凑近一看,还真是!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那是打错字了,你赵婶眼睛不太好使。」赵叔一脸不以为意。 我翻了翻他两口子之前的短信,果然错别字连篇。 可这也不能证明赵婶没事。 万一短信是老刘杀完人之后发的呢? 「得了吧,那家伙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发短信!」 我和程东彻底懵了。 如果赵婶真的被杀害了,那短信是谁发的? 如果赵婶没事,那为什么要发求救短信?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赵叔的解释说得通。 赵婶是安全的,短信打错字了。 那被杀害的女人又是谁? 「不对呀赵叔!」 身旁的程东突然疑惑道:「你说七点收到短信就往山上赶,可那会儿上山的路已经被泥石流堵住了。」 「没错呵。」赵叔继续抽烟,「我是从后山小路上来的。」 「那边有小路?」 「怎么没有,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也不好走。」 我看了程东一眼,他朝我点点头。 悬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说不怕那是假的,哪个人不惜命? 向赵叔打听了小路的具体地点,我和程东又继续劝他。 無論如何,老刘杀人了,是危险分子,远离为妙。 而且他去了,被抓住后肯定会暴露我俩。 赵叔被我俩说得面色凝重,闷头抽烟不语。 半晌,他把烟头一扔,「我还是得去!」 5 赵叔说他担心赵婶的安危,必须过去看看。 我和程东闭上了嘴。 没法再劝了,万一赵婶真因为我俩的阻拦出了事,那我俩的罪过就大了。 黎明時分,雨勢漸弱。 我们三人收拾好东西,兵分两路出发了,赵叔沿着主路往上走,我跟程东打算按着赵叔指的方向往小路走。 走了幾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赵叔的背影一眼。 毕竟是自己的老婆,如果是我,我也一样会去。 几分酸楚涌上心头,希望能跟赵叔再见面。 我和程东先去查看了昨天被堵的下山主路。 那里堵得比昨天还死,绵延百来米。 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根本过不去。 「只能走小路了!」 我俩扭头原路返回。 经过破庙时,我猛地停住脚步。 「怎么了?」程东问。 「我早上走的时候明明把门关上了,这会儿怎么是开着的?」 程东咽了口唾沫,「会不会是赵叔回来了?」 我俩掏出柴刀,小心翼翼地向门口靠近。 庙内光线昏暗,我打开手电筒,照向里面。 「卧槽!」 我和程东同时惊呼出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的确是赵叔,不过是死的! 他的尸体被吊在房梁上,胸口插着一把尖刀。 刺目的鲜血顺着他的脚尖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好大一滩。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这会儿突然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涛子,我们快走吧!」 程东抖着手拉我。 「等等!」 我壮着胆子走进去,抬手探赵叔的鼻息。 已经断气了,但是还有残余的体温。 也就是說,赵叔刚被杀害没多久。 「陈涛快来看!」程东大声唤我。 我跑到门边,发现上面用血画了两个小人,小人身上打了两个叉。 「糟了,我们被他盯上了!」 程东吓得脸一白,「他不会就在附近吧?」 「快,我们必须马上去找小路!」 6 现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昨天被老刘杀害的女人就是赵婶。 至于这两口子怎么得罪他了,不得而知。 不过我和程东就因为意外目睹了他的作案过程,而成为他追杀的对象,属实冤种。 这个老刘显然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 作为一个六十多岁的瘸腿老人,他的力气和速度都很惊人。 再加上长期生活在山林,野外经验丰富。 如果真交手,我和程东未必能讨到好处。 将赵叔的尸体放下来,用野草和树枝盖住。 他身上的手电筒和打火机都不见了,我们拿了他的手机,直奔后山。 走了一個多小時,终于找到了赵叔口中的小路。 我走過去一看,好傢伙,这特么叫路? 接近垂直九十度了,跟悬崖立面一样。 赵叔是壁虎么,这也能爬上来! 「别磨蹭了,先试试再说!」 程东脱下雨衣,率先下去了。 事實證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路太陡峭了,而且经过长时间雨水的冲刷,湿滑得根本没法走。 我和程东手脚并用,试了好几次,均已失败告终。 此時,我俩已经二十来个小时没进食,体力又流失大半。 一个不小心摔下去,恐怕就成肉饼了。 「算了程东,太危險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真特么槽了!老子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种事!」 程东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块。 肚子饿得咕咕叫,周围只有几颗山楂树,我随手摘了几个山楂果扔嘴里。 十月份的大山,万物萧条,连个鸟蛋都摸不到。 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充饥的食物。 程东瞥我一眼,「这玩意儿开胃,越吃越饿。」 「多少补充一点儿营养。」 「现在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歇会儿。」 我俩在小路附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小山洞。 我俩钻进去,望着外面的雨幕,连说话的力气也无。 难道真的只能等待救援了吗? 可天晓得是救援人员先找到我们,还是老刘先找到我们。 7 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夜幕降臨。 半夜,程东突然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筛子一样。 我把程东抱在怀里,虽然我的身体也冷得要命。 北方十月份的深山,晚上气温接近零度。 我们没有御寒衣物,也没有生火工具。 甚至我们的野外生存经验约等于无。 再這樣下去,恐怕没等到救援就先冻饿而死了。 我拍拍程东的脸,「东子,我有个主意。」 「什么?」他虚弱地睁开眼睛。 「我们往老刘家的方向走吧!」 「你疯啦!」他挣扎着坐起来,「这不是去送死吗!」 「先别急,聽我說。」 我拍拍他的肩膀,「赵婶的手机能给赵叔发短信,也就是说老刘家那一片儿的山顶上是有信号的,到了那儿我们就能打求救电话了!」 告诉他们山上有杀人犯,有病人,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尽快赶过来。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动出击。 程东皱紧眉头,沉默片刻。 「上山的时候遇上老刘怎么办?」 「跟他拼了!」 我握紧拳头,媽的,老子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怕他! 「好!」 天蒙蒙亮,我和程东沿着小路往上出发了,满地荆棘灌木,这一路走得很是艰难。 我们穿越成片的山楂林,往老刘家方向走去。 一串串火红的山楂果悬挂在枝头。 还有十来天就能采摘上市了。 早前已经答应乡亲们,直播为他们售果,卖个好价钱。 可现在…… 我的心中升起一阵悲凉。 希望老天爷保佑我们有去有回。 8 雨又有增大的趋势,雨滴不停敲打着树叶,听得人心烦意乱。 走了许久,竟然走到了村里的坟场,这说明离山顶不远了。 我和程东进去,找到各自的祖坟,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我俩都不是迷信的人,但此時此刻,这是唯一能带来安慰的方式。 喝了口水,我俩继续赶路。 只是不知為何,走了半个多小时,居然又转回了坟场! 「真特么邪门了!」 我叉着腰环视四周。 大白天的闹鬼了不成? 「陈涛快看,那边有人!」…